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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长嫂为妻)(192)

“婆婆,”楚瑜开口道:“我们随小七一起去吧。”

卫韫朝着楚瑜看过来,楚瑜看着他的目光,神色坚韧又平静:“事情如何,小七今日会宣告于天下,这不是小七一个人的事,这是卫府的事。他为他父兄,我为我丈夫,无论如何,这份公道,我得陪着小七,为世子讨回来。”

听到这话,柳雪阳红着眼点头道:“那你们且等一等我,我去换一套衣服再过来……”

说着,蒋纯便搀扶了柳雪阳出去。楚瑜端着茶茗了一口,淡道:“我也去换一套衣服吧。”

卫韫应声,如今房内就是他们二人的近侍,楚瑜走了两步,终于还是顿住。

“我提及你哥哥,你心里可有不舒服?”

卫韫抬眼看她,楚瑜平静道:“可这的确是我该为他做的。放妻书当年你签给了我,四年前,我便不是他妻子了。可是当年身为妻子该做却没做的,我想在今日为他尽到。”

听到这话,卫韫慢慢笑了:“你为我兄长做到这一步,该感激的是我。”

说着,他慢慢站起来:“阿瑜,我们会有新的开始。你心中莫要有太多负担。”

楚瑜点了点头,她转过身去,回到了屋中。

她梳成两博鬓,带上九树花钗金冠,两鬓上共嵌九枚花钿,看上去庄重大气,贵气逼人。而后她又换上素纱中单,外着青蓝色翟衣,翟衣上绣九对翟鸟,又以朱色縠镶在袖口及衣襟边上,黼纹交错于领口,再悬红蓝拼接蔽膝于身前,蔽膝上又绣翟鸟两对,相对而望,振翅欲飞。

这是她一品命妇冠服,这么多年她几乎未曾穿着。如今穿来,竟就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压在身上,沉重如斯。

她穿着这诰命服走出去,来到大堂,便看见柳雪阳也穿着相似的衣服,早已在那里等候。

蒋纯亦是身着朱红色大袖衫,陪伴在柳雪阳身侧。

柳雪阳看见楚瑜,两人含笑对视,行了个礼。

穿上这件衣服,更多昭显的便是品级,而非两人家中关系。

卫韫穿着朝服看见两人,不知道怎么,竟是突然就想起,十五岁那年,他从皇宫走出来。

那时倾盆大雨,楚瑜孤身一人跪在宫门前,身后是卫家一百三十二座牌位,在风雨之中,傲然而立。

他看着穿着命妇服饰的女人,喉间有无数情绪翻涌而上,他艰难笑开。

“母亲,嫂嫂,”他似是玩笑:“当年我没在,这次,我总算在了。”

听到这话,三人微微一愣,却是楚瑜最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轻轻笑开。

“好,”她温和道:“这次由你领着我们,去讨个公道。”

昔日少年稚儿,如今已可撑天地矣。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一百一十二章,回头骤然想起最初那场大雨,少年伤痕累累从皇宫里走出来,明明现在没虐身没虐心,马上要去手撕鬼子,我居然就哭了????

老了老了。

然后下一更在13点。今天五更以每章3000为标准。

第113章 (8.15)

卫韫带着楚瑜和柳雪阳、蒋纯三人步行到顺天府前。

盛装步行,自然惊动了百姓围观, 许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百姓跟随在他们身后, 想要知道他们这是去哪里。

“穿着这样的衣服, 是命妇吧?”

“一品诰命!”

“这是哪家的夫人和公子?”

“我知道那夫人, 那不是当年跪在宫门口那个卫家少夫人吗!”

“对对对,”有人应和:“如今她已经是卫家大夫人了。那她身前的是谁?”

“是卫侯爷!”

有人惊叫出声来:“是当年带五千轻骑直取北狄王庭的卫小侯爷!”

那人叫出来,人群哗动,一时议论纷纷。

卫韫领着家中人从容往前而去,对身边声音似乎不闻不问。

知晓了卫韫的名字,人流越来越多。

当年卫家满门仅剩卫韫后,战线一路缩到天门关, 差点攻入华京, 如今华京的百姓仍旧记得, 天门关烽火滚滚,百姓争相往外逃去,是这位少年郎一身轻骑自宫门外而出,直出华京城门, 领着精兵杀上天门关, 激战之后,天门关得以守住。

虽然不知道当年内宫斗争,但是大家却知道,守住天门关的是卫韫,在前线苦苦支撑时,以一人之力逼退北狄撤军回国急救的是卫韫, 至此之后,一直在前线,多次领兵深入腹地,给大楚打出了绝对优势,领着一路收复失地的,也是卫韫。

大楚在卫家倒下后风雨飘摇,在卫家再次站起来后得以反击恢复荣光。

在战乱时,卫韫守在前方;在百姓居无定所时,卫家开仓赈粮;在百姓四处流亡时,卫家将他们收到徐州,给了他们工作和居所。

朝廷斗争百姓不懂,那上层的尔虞我诈他们不知,可是这看得见的恩情,却实实在在存在。

百姓欢喜跟在卫韫身后,大胆的少年叫着卫韫名字道:“小侯爷!小侯爷收我你的侍卫吧!”

卫韫听着百姓叫他名字,叫卫家的名字,他心念颤动,不由自主转头看了一眼楚瑜。

除了打仗之外,剩下的事,都是楚瑜用着卫家的名字去做的。

他撑着大楚,她撑着卫家。

目光对视之间,卫韫喉头哽咽,他觉得自己无愧于众人,却唯独对自己身后这个人,付出得太少太少了。

楚瑜不能明了他眼中那份感激,她轻轻一笑,只是问:“侯爷,怎的了?”

卫韫摇了摇头,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

顺天府与卫家不过一炷香的路程,到了顺天府门前时,天刚刚亮起来,周边却已经围满了人。今日有戏班在这不远处免费搭台唱戏,百姓都过来看热闹,如今早已有了许多人。

卫韫领着三个女人停在顺天府前,顺天府前立着一面大鼓,那大鼓本用来给百姓伸冤之用,只有本该管辖的案子超出了管辖能力,或者是有重大冤案,才能来敲这面鼓。

为了不让百姓随意敲鼓,一旦顺天府受理,敲鼓之人先要走过钉板,随后才开堂审案。因而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报案。

此刻卫韫走上前去,围观的百姓不免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窃窃私语道:“是什么案子要卫小侯爷来这里击鼓?”

“难道是为了当年白帝谷那个案子吗?”

“不是当年就已经澄清是前太子的过失了吗,还有何冤可申?”

百姓说话间,鼓槌猛地砸向鼓面,鼓声又沉又稳,响彻了顺天府府衙。

“镇国公府卫韫,”卫韫扬声开口:“前来顺天府,求一份公道!”

鼓声不徐不疾,一下又一下,听着这鼓声,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太阳打从山边一点一点升起,光一寸一寸洒落在城中。那光明于鼓声之中悄无声息而来,笼罩了这百姓,这皇城。

人越聚越多,而顺天府内,没有一个人敢去开门。

顺天府尹在堂内走来走去,焦急道:“这卫韫如今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他要告的人哪里是我惹得起的?人去这么久了,陛下也没给我信,师爷,你说我该怎么办?”

坐在一旁认真思索着的师爷听着这话,抬起头来,突然道:“大人,这事儿不对。”

“哦?”

“您说,这皇城之中,如今还比卫侯爷有权势的还有几人?他若有冤屈,可直接找陛下申,如今来之找我们,这是做什么?”

“对啊,”顺天府尹着急道:“他自己都管不了的事儿,我能管吗?”

“所以卫大人这不是冲着您来的,”师爷慢慢道:“他这是冲着百姓来的啊!”

顺天府尹愣了愣,师爷继续道:“大人您还记得当年卫大夫人跪宫门的事儿吗?他卫家在百姓中声望这样高,当年便是用着百姓逼了先帝出面,如今在这里,要逼的,自然也是今上那位。”

顺天府尹有些不解:“他要逼陛下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