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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长嫂为妻)(193)

师爷轻笑:“这,大概要等陛下的旨意来,才知道了。”

“那如今我该怎么办?”顺天府尹完全没了主意,师爷摇着扇子坐下来,笑道:“静观其变。”

而与此同时,赵玥在宫中,听着下面顺天府的急报,沉默不言。

他知道卫韫要有动作,但却没想过卫韫动作得这样快。果然不出他所料……卫韫是为着当年的事,要反了。

赵玥沉默了片刻,提起笔来,果断道:“宣旨下去,将卫家大夫人楚瑜赐婚于顾楚生。”

赵玥迅速写完了第一道圣旨,盖下玉玺。

随后赵玥沉下声,咬牙道:“立刻派兵,捉拿姚勇,压着随朕到顺天府去!”

说完之后,赵玥便匆匆往外赶去。张辉跟在赵玥身后,焦急道:“陛下,您走这么快做什么?”

“如今卫韫就是要拿朕的小辫子,朕怎能让他如愿?”

赵玥低吼了一声,随后几乎是跑着出去。

他太清楚卫韫要做什么。

如今卫韫要兵有兵要粮有粮,他要反唯一缺的就是一个理由。

无理而反,是祸国乱民,哪怕手握精兵良将,能一时攻下华京,却也坐不长久。以卫韫的性格,他要动手,他要天下,怎么可能不给自己一条退路。

随意弑君是祸国乱民,然而杀昏君那叫替天行道。

他不能给卫韫这个理由。

如今卫韫必然是要拿白帝谷之事做文章,然后让百姓觉得他苦逼卫家。可若抢在先机推姚勇出去抵罪,自己咬死不认白帝谷一事,再跪下作戏给卫韫道歉,求他不要让天下动乱。

一番下来,卫韫也是无法。

毕竟他如今是皇帝,是一个做了多年明君的皇帝。

想到这里,赵玥心里放松了许多。

然而他刚一出宫,卫韫的人便朝顺天府的方向直接过去,在人群之中,一声奇怪的杜鹃声叫了出来,卫韫看了那方向一眼,便知是赵玥出宫了。

卫韫敲鼓之声猛地大了起来,他似乎是没了耐心,扬着声音道:“大人!顺天府为何不开门?是这顺天府这鼓声已哑,是这天下清明已失,还是这世上已经再没了公道?”

“大人!”

卫韫敲着鼓,含着眼泪,嘶哑出声:“白帝谷七万男儿你就要看他们这样含冤而去,看杀他们的凶手逍遥法外,看害大楚风雨飘摇的罪魁祸首如今高坐于金座之上,受万人朝拜,看这世上好人含恨九泉,恶人荣华加身吗!”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顺天府尹与师爷面面相觑。

“金座之上……”顺天府尹颤抖着唇,似乎不可置信:“他要告的,是谁?”

第114章 (8.16)

顺天府尹问出这个问题,心里却是有了答案。而外面听着的百姓在短暂的愣神后, 骤然反应过来。在片刻沉默之后, 一个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焦急道:“卫侯爷, 当年不是太子误信了奸细,指令下错导致那一场惨败吗?”

当初赵玥为了保住姚勇,又要洗清卫家的不白之冤,于是让太子一个人承担了所有责任。

楚瑜抬眼看向他,皱起眉头:“你是何人?”

“小人名为何再山。”那人跪下来,红了眼道:“当年白帝谷一战,小人哥哥便在其中……”

说着, 人群中一片唏嘘之声, 楚瑜叹了口气, 上前去亲手扶起那人:“这位兄弟且先起来。”

那人跪在地上,摇了摇头道:“还请侯爷告诉小人当年真相!”

楚瑜没说话,看向卫韫。

卫韫敲着鼓,声音平静有力:“五年前, 北狄新君上位, 北狄正逢天灾,新君意图南征,以转移压力。当时我父为主帅,知晓北狄意图,于是只守不攻。大楚有精兵良将,兵马充足, 北狄苦征两月,未拿下一城。这时有一位大楚人,献计于北狄,让北狄利用大楚安插在北狄的奸细,向大楚传递消息,说北狄有七万兵马埋伏在白帝谷,会假装战败伏击。”

听到这里人群里有了骂声。一个大楚人如此叛国,这些年风雨都由此人而起,谁人不骂?

卫韫一下又一下,继续敲着鼓:“这个奸细,乃姚勇手下,姚勇为争功夺利,将消息先给我父帅,我父帅不肯出兵,于是姚勇让前太子向我父帅施压,逼我父帅出征。而后在北狄如传言那样溃逃时,我父帅领着我六位兄长追击,其中两位兵分两路从后方包抄,另一路在外等候以防不测,最后三路跟随我父兄进谷。当时加上藏在林中的姚勇手下士兵,共有将士足足十六万!”

“然而到达白帝谷开展之后,姚勇却发现,原来当时拿到的消息是假的,白帝谷北狄的将士,足足有二十万。姚勇惜命,不敢对战,于是仓皇潜逃,可逃脱之前,他怕自己临阵脱逃之事外传,于是他告知我守在外面的三路兄长,让我兄长前去营救我父亲。”

说着,卫韫捏着鼓槌的手开始颤抖,他声音嘶哑,闭上眼睛,就怕眼中那些杀意和泪水,会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倾泻而出。

“七万儿郎,就此埋骨,然而他们是因何而死?!”卫韫猛地提高了声音:“是因那个大楚人献上那个计策,是因大楚内那险恶人心。他们不是死于保家卫国,而是死在这皇权之上,死在这人心之间!而你们又可知,那个献策之人是谁?又为何要做这样猪狗不如之事?”

“是谁?!”

有人激动吼出声来,那吼声中带着哭腔,似也是当年人的亲人。

大门之内,顺天府众人静静听着那一声暴喝,竟是有些恍惚。

而人群之中,有人一袭红衣,双手拢在袖间,也是静静听着。

卫韫闭着眼,眼泪再也止不住,滚滚而落。

“那个人,原为秦王之子。”他低哑出声,有不太知道朝堂之事的人还是茫然,但更多人却已满是震惊。

他们开始知道,为什么卫韫站在这里,而不是去那宫城大殿之上,求一份公道。

因为如今这份公道,那天子给不了,只有他自己,只有这江山百姓能够给他。

“当年秦王事变,他被顾家和长公主联手保下。长公主不过怜他少年,希望他再有其他人生,然而他却狼子野心,一心想要重登地位。彼时我父亲与姚勇,乃先帝左膀右臂。于是他培养了奸细,送到姚勇府上,若干年后,就是那奸细,将这封信——送到了姚勇手中。”

听到这话,人群之中,沈佑静静闭上了眼睛。

当年就是他——他怀着一腔报国热血,他以为这是为了国家,为了母亲报仇,拼死将那消息送给了姚勇。

谁知道……竟然是假的。

“他算准了姚珏无能又狠辣,他让我父兄和那七万人死在了白帝谷,也让姚勇走向了不归路,从此以后,先帝被卸了左膀右臂,姚勇为了自保只能一路打压良将、排除异己,大楚至此之后,再无利剑可御外敌!”

“而后他便摇身一变,以新君出现,给我等许诺,共御北狄。可此人本就是狼心狗肺,哪怕披了人皮,狼依旧是狼!这些年,他表面正人君子,实则骄奢淫逸。为修揽月楼讨自己妃子欢心,他以军饷之名苛捐重税——”

皇宫之中,长公主坐在镜子面前,取了眉笔,为自己描着眼线。

侍女跪在地上,笑着道:“公主许久没有这样的兴致了。”

“我听说顺天府门前,鼓声响了。”

长公主神色平静,侍女愣了愣,却不知长公主是哪里得来的消息。长公主描着眉,淡道:“该好好打扮一下了。香儿,你说这历史上的妖妃,都是怎么死的?”

“娘娘……”

侍女有些害怕,长公主轻轻一笑:“我希望我能饮鸩而亡,这样死得快些,也能死得好看些。”

“娘娘说什么话。”侍女艰难笑起来:“您怎么会死呢?”

长公主没说话,她放下眉笔,自己拿了花钿,轻轻贴在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