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心来疼(13)
他依然将她抱上马背,可是这次他并没有上马,而是牵著缰绳走在前头。
“为什么不上马?”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难道是为了避嫌,不愿再与她共乘一骑?
这两日来由于风吹日晒,他脸上原本白皙的肤色已有一大片呈现赤红和脱皮,可见他是被毒日给晒伤了。
“山路不好走,我还不知道这匹马的习性,怕马儿不安分,又会害得管姑娘受惊。”他仰起脸,唇角扬了扬,又看著前方的路。
泥泞小径,两边林木苍苍、高耸入云。前无来者,后无人烟,大地寂静到只剩马蹄哒哒声。
他怎么不再赶路了?相较于之前的急匆匆,这会儿的缓慢而行倒像是刻意。
还未至午时,他就在一处山涧边停下马。
“我们在这里休息吧。”
虽是日正当中,但由于巨木长年遮掩阳光,山径上反而阴冷潮湿。
不需再经过她的同意,他的大手放在她腰际,俐落的将她抱下马。
她打算坐到一旁的大石边,好与他隔开距离。
山涧边处处青苔和滑石,她没注意,踏上一块长有青苔的石子,脚下一滑,嘴里惊呼惨叫,等他从马的另一侧回身时,谅他有飞天遁地的本领,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呈大字型的往前滑去,整个臀部以上乃至脊髓骨的地方,全都重重摔落在地。
他按著她的肩,想将她扶起,
“啊!”她痛得眼泪溢出眼眶。
“怎么了?”他急急问,平常的冷淡自持完全不见了。
“我不能动……一动就好痛!”她拧眉,小脸皱成一团的,喘著气。
“哪儿痛?”他难得心慌,在她身上看前看后,就是不知他的双手该在哪里著力,好减轻她的疼痛。
“腰,还有脚。”她哽咽著。
都怪他太大意了,怎么没将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看来是伤到腰骨。”
他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大包袱,里头有两条大被子,原是要在山里过夜时用的。
他拿出其中一条,找了块平坦之处铺上,然后走回她身边。
“我抱你起来,你忍著点。”
见她动弹不得的痛苦样,他小心翼翼的打横将她抱起,然后再将她轻放在棉被之上。
他再取下她的包袱充当枕头。
“管姑娘,我帮你推拿,多少可以减轻疼痛。”他虽是习武之人,自我疗伤他还勉强可为之,但要帮她疗伤,他却怕会将她的伤势愈弄愈糟,他只能用最简单的推拿筋骨,让她舒服些。
“会痛吗?”她含著泪,紧张兮兮。
他温柔的安抚:“会有一点痛,你忍耐点。”
“不要,我最怕痛了,像现在,我只要不动就不痛了,你让我休息一下,明天就好了。”
“乖,这样只会更糟,相信我,我的手劲会很轻,尽量不要让你感到痛。”她这样的孩子心性,怎么去赵家做当家主母?想到这,他不自觉又烦了心。
她感觉得到他勉强的笑容里有著担忧,为了这份察觉不出来的感动,她点了头.
“冷御风,你小心点,别弄疼了我。”就算他的话柔到可以把她的心酥掉,她还是很害怕。
他坐在她身侧,让她对著他侧躺。
“前一趟镖,我帮官府押送赈灾的粮食到扬州。”他的右掌贴上了她的脊椎骨,“途中遇到一群山贼来打劫。”
“山贼?”她的眼睛一亮,那只有在奴仆们口中才能听见的事。“那你怎么办?”
“山贼有十来个,每个都威武勇壮,一抬手就能举起一个官兵。”掌心缓缓移动揉搓著。
“那粮食被抢了吗?有官兵被抓吗?”她虽背对著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音调,还是让她好奇。
虽隔著衣裳,他还是能感觉她腰骨间过于紧绷的肌肉,那是拉伤的症候,他微微运功,将热气逼于掌心中。
“嗯……”她嘴里逸出叫声,从腰间传来的疼痛让她有点忍受不了。
“放轻松点,没事的。”怕弄疼她,他力道又放轻了些。
“后来呢?”她对这种江湖奇闻最有兴趣了。
“后来呀,我怕山贼不小心伤了官爷,只好让山贼将粮车抢走。”两掌的拇指在她腰际画著圈圈,再下去已属她较隐私之处,他不敢再往下。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能够让山贼得逞?那些等著粮食的灾民,不就没饭可以吃了,他们会饿死的!”她口气冲了起来,完全忘了有人在帮他疗伤。
“别紧张,我和剑晨故意引开山贼,是怕伤及无辜,况且有官爷在场也碍事,等到山贼到了无人之处,我和剑晨……”十指点点移动,幸好没断了骨头,只是伤了筋脉。
“怎么了?快说呀!难不成,你和狄剑晨偷偷把山贼给全杀了?”不是她想像力丰富,恶人最后都有恶报呀!
“我从不杀人。”手掌的热气以脊椎为中线,向两旁揉推。
“那你真的放任山贼为所欲为?”她急了。
“我和剑晨把山贼引到一处无人的山坡,然后施放了迷魂烟,不久山贼就一个一个昏迷倒地,粮车轻而易举的就又回到我手中。”手心换手背的点压,紧绷的肌肉明显的放松。
“你不是堂堂的大侠吗?竟然使用这种下三滥招数!”她嗤的一声笑。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侠。”掌心缓缓收了力道。
“那你是什么?”舒服的感觉从腰间传来,锥心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好了!有没有比较舒服些?”他起身,从包袱里拿出用叶子包裹著的百叶糕和烧子饼。
她这才知道,他刚刚口中的故事,竟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多了!”抬眼看著他的身影,腰背还残存著他指腹的暖意,他为何总是在无意问流露出看不见的温柔?
他又在她身侧坐下,“我扶你起来吃点东西。”
他单手将她上半身抬起,然后将她的背靠在自己胸膛上,以自己的脖子当枕头,将她的头安置在颈项间。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不舒服?”她的身子又软又轻,这样的软香玉体,却不是他能遐想的。
她垂低著眸,摇了头。
靠在他怀里,她羞涩的红了脸。
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虽然是为了她的伤势,但他不怕她想入非非吗?
她接过他手里的百叶糕,靠在他的心窝处,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著。
山涧溪水潺潺,也掩不住她狂乱的心跳声,若再不说说话,她怕他会听到她心儿怦怦跳的响声。
“你不吃吗?”她侧首一问,才发现他的俊脸就近在咫尺,连忙又低下头。
啊!这下不只脸红心跳,还将百叶糕掉到地上。
闻著她沁心的香味,将她的娇态全收入眼底,这样的贴身亲密连他都快要无法自持。
所有坚持的理智都因为她的受伤,而差点荡然无存。
他又拿出烧子饼,“等你吃饱了,我再吃。”
山风徐徐,他压下满腹的欲火,说得气定神闲。他不该对她有任何奢望,她是赵群未过门的妻子,朋友妻不可欺,一切的一切,都不该有任何变数。
第六章
夜晚来临前,他在山涧边升起了大火,原本要走近路到铜林县的,没料到适得其反。依她的伤势,没有三五天的休息复原,根本无法再骑马,更别说让她翻山越岭的走山路了。
他利用随身的短剑,在溪里捕捉新鲜肥美的鱼,并在大火上架起了架子,将鱼烧烤成香喷喷的美味。
经过一下午的休息,忍著腰间的不适,她已经能独自坐起。
看著他俐落的身手在水里上上下下,虽没看过他与人过招,不过凭他在滑不溜丢的石头上飞来飞去,她相信他的武功应该不错。
他将串起的烤鱼送到她眼前,并叮咛:“小心烫。”
她接过手,尝了一口,眼前的烤鱼,比她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还要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