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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媛(30)+番外

士兵们推着板车离开,石子儿和车轮摩擦,发出咯咯咯地响声。

山坡下的人,听到车轮的声音远去,立马扒开面上的尸体,从死人堆里钻了出来。

“阿媛!”一脸血迹的人站在尸堆里小声喊道。

另一头,被压在一名男尸下方的阿媛正挣扎着爬起来。

花姨看到了动静,立马跑过去帮她挪开上面的尸体:“埋这么严实,你可真是不怕被压死啊!”

阿媛抽出自己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环视四周,死尸遍地,死相各有惨烈之处,她倒退了两步,一不留神猜到了一只胳膊,吓得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朝山坡上跑去。

“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花姨嗤笑一声,跟在后面爬上山坡。

“咱们现在去哪儿?”阿媛问。

刚刚被押运过来的途中,从士兵们闲聊中阿媛得知如今的扬州城已经易主,刘宋王退收兰川,此时扬州城四处都是楚王、梁王和陈王的人马。

“都打成一锅粥了,这世道,哪儿都不安全。”花姨抬起袖子,擦了擦脸颊的血迹。

两人走上了大路,黑黢黢的夜里,凉风吹来,乱葬岗回荡着风的呼号。

“不如回扬州城吧。”走了一会儿,花姨突然转头说道。

“咱们可是逃犯,回去不是自投罗网?”阿媛惊讶地扭头看她。

“从明面上来说咱们已经是死人了,再说,衙门又没有咱俩的画像,就算是逃犯也没有人认识咱俩!”花姨脑袋灵光,一下子就分析得头头是道,“况且如今的扬州城鱼龙混杂,哪方人马都有,咱们这样的身份隐藏在这里正好不过。”

“可……咱们就算回了扬州城,日后以什么为生呢?”阿媛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对于身无分文的两人来说,如何活下去便是第一大难题。

花姨抱胸,上下扫视了一番阿媛:“我一把年纪了,饿死倒是有可能。你的话……放低点儿身段,想活下去不是问题。”

阿媛疑惑,满脸写满了不解。

春江楼,,老鸨扭动着水桶腰朝两人走来,一边走一边尖着嗓子喊道:“哎哟,花姐来了,可真是稀客啊!”

花姨撇了撇嘴:“这老货,什么时候把一把嗓子磨成鸭子了……”

说完,她又转头对阿媛介绍:“丫头,这是春江楼的妈妈,你喊她佘妈妈就行了。”

阿媛回头看她,嘴角挟着一抹冷笑:“这就是你说的放低身段?”

“这可是好去处,包你不会被发现。”花姨挑眉一笑,似乎十分得意。

阿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头就往后门走去。

“哎……跑什么呢!”花姨愣了一下,脚上却飞快地追了上去。

“我就算死也不会做这种勾当!”阿媛回头,憎恶的看了她一眼,一脸坚决地离开。

“死丫头!”花姨咬牙,一个箭步冲上去,指挥门口的打手,“还傻愣着干啥,堵住她啊!”

两位打手面面相觑,佘妈妈点了点手指:“听花姐的,拦住她。”

老板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好迟疑的?两位壮汉立刻上前揪住了阿媛的胳膊,一左一右将她架了起来。

“你无耻,混蛋!”阿媛气得破口大骂,“我瞎了眼才会相信你,你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在牢里的时候就应该看出来了,在你眼里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花姨叉腰上前,揪住她的头发,道:“死丫头,我有说过让你做花娘吗?自作多情,就凭你这样的身材,你想下别人还不想睡呢,赶紧给我闭嘴!”

“呵呵呵……”佘妈妈在旁边用手绢捂着嘴笑了起来,尖锐又造作的笑声足以让人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痛啊……”阿媛被迫仰头,头发被她扯得生疼。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是不是!”花姨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你到底要干嘛啊……”

“你花姨我当年没逼过姑娘,现在更不会。”见阿媛冷静了下来,花姨终于撒手,吩咐两边的人,“行了吧,放她下来。”

打手们放开阿媛,后者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问:“你不是那个意思为何还要带我来这种地方,还说什么放低身段的话……”

佘妈妈笑着上前,揪了一把阿媛的脸蛋儿:“真水灵的姑娘,你花姨这次算是看走眼了……”

“起开。”花姨推开佘妈妈,看着阿媛道,“别忘了,咱们是黑户,现在只有在待在最隐秘的地方才能逃过一劫了。你把心装回肚子里去,春江楼什么时候开过逼姑娘卖身的先例!”

阿媛:“……”这又有什么值得吹嘘的?

春江楼,扬州最大最上档次的青楼,即使在战乱时期,依然红红火火地做着生意,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花姨,你和这里的老板是什么关系啊?”此时只有她们两人,阿媛终于问出了心中的不解。说起来春江楼里的佘妈妈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各路达官贵人都要给她几分薄面,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花姨随意地坐下,拎起茶壶倒水喝:“这春江楼你知道是谁的产业吗?”

“总不会是你吧。”阿媛打量她。

花姨轻笑:“找打呢?我有这能耐?”

阿媛坐在她的对面,规规矩矩地将双手搁在桌面上:“那你和这佘妈妈关系很好?”

“虽然你刚刚是讽刺我,但也算猜得八九不离十,这春江楼以前明面上的主人的确是我。”花姨嘴角一勾。

阿媛:“……”

“不敢置信?”花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从她进屋时随意和熟悉的姿态,基本可以肯定她的确是在春江楼待过,但主人么……阿媛半信半疑。

“当年要不是为了那个负心汉,我怎么可能离开春江楼?刚刚你喊的佘妈妈,便是我嫁人之后提拔上来接任我的人了。”花姨放下茶杯,莞尔一笑,“可到头来我为了他放弃了锦衣玉食、人前风光,他却背着我偷吃成性,你说他该不该死?”

“该。”阿媛点头。

花姨一笑:“至于这春江楼背后的老板你不用管,反正你安心待着,少露面少和外人接触,保你没事。”

“可我们是死囚,佘妈妈她们不会说什么?”阿媛终究有些顾虑。

“那你就太小看她们了。”花姨嘴角一扬,“不是我吹牛,就算今日躲进春江楼的是逆党,这些人也能淡定自如的做着生意。”

“当真?”阿媛确实不信。

“这里面的姑娘哪个不曾经历比你惨烈数倍的遭遇?就你那芝麻绿豆点儿大的事儿,谁放在眼里啊!”花姨轻笑,浑不在意。

阿媛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咚咚咚——”

“谁?”

“花姐,热水烧好了,现在抬进来么?”外面的人喊道。

花姨站起来,下巴一抬:“那边有干净的衣裳,你赶紧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

“谢谢。”阿媛同样站了起来。

“别把逃犯的生活想得太艰难,日子一步步过着呢。”离开之前,花姨笑着回头,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阿媛看着她,不解其意。

……

如此,阿媛在春江楼住了下来,这一住又是两年。

“要我说,还是玉蝶轩的脂粉好,又好上色又不飞粉,一分价钱一分货。”身着一身粉色抹胸长裙的玉露说道,她高挑又美丽,腰肢盈盈一握,扭动起来是个男人都移不开眼。

“玉蝶轩的脂粉好,可采悦轩的口脂亮啊。”坐在她对面的秋月,玉指轻点朱唇,“看我嘴上这颜色,是不是够亮?”

“不论是玉蝶轩还是采悦轩,要我说啊,都比不上阿媛的手艺,那丫头,天生是这块料啊。”站在一边的萱兰翘起手指轻点旁边人的肩膀。

被她点到的人身姿修长,靠着廊柱歪站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是在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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