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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落草为寇(3)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我这辈子,就如此了,若有来世,戚骆,若有来世,不知你还肯不肯……

贺戚骆,若有来生,一定要再等等我,再多等一会儿,这次,我肯定很早很早就回了头。

额头的鲜血顺着脸颊倾斜而下,染红了这一张颠倒众生绝代风华的脸,曾经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改分毫的人,曾经屹立于朝堂舌战群儒侃侃而谈的人,曾经,让贺戚骆终日魂牵梦绕的人。终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现实的梦里的,尘世里的浮华里的,以后都离他远去了,再也没有干系了。

崔吉钮摸上他的脉,之后,摇头。

“已经去了。”

“啊!”宋继宗抱着渐渐失掉温度的身体,发疯似的大声吼叫,像是困兽一般嘶声力竭。

这个让贺戚骆爱了一生的人,让他们恨了一生的人,就这么靠着墓碑永远的沉寂下去了。

“哥,让他和大哥合葬吧!”宋华阳转过头,死命的忍住眼泪仰着脖子说。

他永远也忘不了在侯府十岁的沈谦握着八岁的他的手一笔一画的教他写字时眉眼的清秀,可他更忘不了大哥鲜血淋漓,尸身分离的场景。

杜阮站起身来面目惨白的朝着天空微微一笑,大哥,他来陪着你了,他终于完完全全的属于了你,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从你身边夺走他了!这次,你开不开心?

沈谦那用尽全力的一撞,让他的灵魂彻底得到了解脱,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那些愧疚得心眼发疼的日子,终于随着这一下告别了他。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升上了天,他这样的人,居然还不会下地狱吗?戚骆戚骆,天上冷不冷,二月的天气那么寒气逼人,你走的时候可难受?这辈子欠你的,只有来生再还了,来生换我来给你当陪读好不好,小厮我也认了,但是我可不愿意当马夫。戚骆,奈何桥边等等我,别喝了万川水,要是忘了我,我可不保证还会不会找到你。

眼前的场景像是变化到了他十四岁的时候,那时,姜宸英还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还是那个侯府万千宠爱的小公子,穿梭在满府的桃花中,笑得无忧无虑天真灿烂,贺戚骆在后面慢悠悠的拿着木剑追着他练功,绷着脸大声喊着他,当时没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的嘴角明明是挂着一丝宠溺笑意的,眼角也很柔和,哪有做先生的半分威严狠心。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不知怎的,在时光的流转中,我居然会忘了后面还有一个你,还会对你痛下杀手。

落草为寇 第3章 重生

沈谦梦见他回到了那年高烧不退的时候了,脸蛋儿烧得红红的,贺戚骆不停地用酒给他擦拭身子,守着他整夜未眠。沈谦觉得自己意识渐渐薄弱,果然,看到了不该拥有的,不就是死亡的前兆么?他慢慢放空自己,却不愿放弃那一段记忆,他拼命的想去拉扯那些片段,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带走了。

“谦儿,谦儿,你做噩梦了么?谦儿?”

耳边是谁在喋喋不休的呼唤他,沈谦意识朦胧,可那声音却是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谦儿?难道是爹爹?不是,爹爹的声音不是这样的,那是谁?沈谦飘荡在一片白雾中找不到出口,努力的寻找声音的来源,渐渐朝着传来的方向走去。

“谦儿,你别吓我,谦儿你快醒来好不好,我再也不逼你练功了,谦儿!”

戚骆,是贺戚骆!沈谦朝白雾的中央跑去,冲过了一层雾障,身体渐渐沉重了起来。

“戚骆!”沈谦大叫,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大汗淋漓。

“谦儿,你终于醒啦!”贺戚骆坐在床前收回了为他擦拭的手,少年五官早已张开,不似沈谦一般的精致,却是眉眼分明,立体感十足,以后坚毅刚强的气质也初步形成,可以说完全是京城众多少女所仰慕的那一类。

沈谦适应了屋里的烛光,意识也渐渐回笼,他这是在侯府自己的床上?那熟悉的帷幔和床头缝制的老虎,还有,眼前这个人。

“戚骆?戚骆!对不起!”沈谦一下子扑到贺戚骆的怀里,眼泪泛滥成灾,抱着贺戚骆的颈项却是哭得肝肠寸断。

贺戚骆不明白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嚎啕大哭,况且还是抱着他?他不是最讨厌看到他吗?贺戚骆敛眉,低头笨拙地拍了几下。

“不要哭了,大不了以后不让你练功了。”

沈谦一听更是收不住眼泪了,大木头,笨木头,就你这样错过一百次我们也不冤了。沈谦哭着哭着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们不都下去见老祖宗了吗?怎么还可以抱着一起哭?狠狠地掐了一下,听见贺戚骆一声闷哼,哦,掐错了。

“木头,我这是怎么了?”沈谦离开贺戚骆的怀抱,有点羞愧的擦干了眼泪。

贺戚骆脸黑了,木头?谁是木头?

“你病了,烧了好几日,现下看来是好了。”

沈谦突然想起失去意识前那一股神奇的力量,难道是它?扫视了周围一圈,熟悉的红木桌和练字台,还有十三岁时第一次出门逛街买下的鹦鹉,这是他的房间没错,身体也是自己的,难道时光倒流了?那他怎么会有前世的记忆?

“木头,你记着什么吗?比如,我当了丞相?”沈谦试探着问,他害怕贺戚骆也有着以前的记忆,垂下头,他终究是无法面对他的。

贺戚骆笑了,很难得笑了,薅了一下沈谦乱乱的头发,说:“怎么?自己做梦还不算,还要拉着我一起?谦儿要想当丞相可以加倍努力了!”

沈谦的眼睛瞬间就被点亮,比夜里点燃的那只最大的烛台还要亮堂得多,双说握着贺戚骆的手,“你当真不记得?”

“我还没听说过两人可以做同样的梦,谦儿是烧糊涂了吧。”贺戚骆低头看着交握的两双手,不自觉的就放柔了声音,紧紧的看着那双白嫩的手缠绕在自己那双比他大了许多的手上,黑白分明。

沈谦高兴的笑了,眼角再次滑下了泪水,他这是重生了吧?上天为了惩罚他的恶行,怜悯贺戚骆,重来一次,这次他们会好好的,对吧?

“我就是烧糊涂了,上来,陪我说说话。”沈谦侧身让出一个位置,拉着贺戚骆就不放手。

贺戚骆自己心里有鬼,不敢和沈谦过于接触,这种牵手擦身的贴近就已经冒进了,看着沈谦还单纯无暇(?)的面孔,即使是他,也生出了罪恶感。

上辈子,最后才说出的话,是经过多少年的挣扎和反省,认清感情的时间并不长,漫长的是一年又一年无望的等待。此时的贺戚骆又怎敢说出这逆天之语,玷污这还未盛开的雏菊?

“你怕什么啊?吃了你不成!”沈谦见他岿然不动的样子就来气,明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何到他这里就可以迟钝到如此地步?那些誓死追随他的部下又是怎么看走眼的?

贺戚骆叹气,认命的爬上床躺在他的身边,还很注意的保持了一尺的距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是正人君子。

沈谦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这多年未得的静谧时光,心跳声咚咚的敲打着他的胸膛,身旁浓郁的阳刚气息丝丝钻入他的心里,他觉得很心安。

“戚骆,要是以后我伤害了你,你会恨我吗?”

“不会。”贺戚骆枕着手臂看着床顶垂下来的流苏,回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为什么不恨我!”沈谦语调微微颤抖,眼皮不停地颤动,声音带着一点鼻塞。

贺戚骆侧过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睡觉。

沈谦没有听到答案,只得转头看了一下旁边的人,若有若无的鼾声传来,微微一哂,挤过去靠着那宽阔的背慢慢合上了眼睑。

半夜梦魇醒来,看着身旁的人还在,沈谦长吁了一口气,彼时还很稚嫩的脸上出现了解脱的表情,伸手勾住那因为常年习武而积有厚茧的手。戚骆,上辈子欠你太多,这辈子就让我慢慢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