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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9)

彼时表姑太太怀孕八个月了,为了护他而被打到几下,引发早产。最终奋力生下一女婴后力竭而亡。

……

闵清则抿了口酒。

辣意入喉,烧得心里却愈发冰冷。

溺水而亡。

简简单单四个字,沉重地代表着天人两隔。

想他起起伏伏这么多年,从未在哪一刻心如死灰过。旁人每每提起这四字,他也不过一笑置之。

但,今日骤然听闻那个噩耗,却是初尝到了此种滋味。

闵清则抬手拿起旁边的几株青草,勾在指尖轻轻摇晃。

他刚才并非是在看花,而是在看这几根青草。

她小时候没有可以玩的东西,他又不方便给她买,免得连累她一同被欺负。于是就趁着一次遇到的时候,教了她编小鱼。

用草编小鱼,是父亲教给他的。他一直记得。

她很聪明,学得很快。后来他不时地悄悄去看她,曾好些次见她揪了草编着玩。

只是她编好了后并不会一直留着,玩一会儿就拆开放到草丛里。

这姑娘素来谨慎。

就连学篆刻也是如此。刻完了后,她并不把那些印鉴留在身边,而是丢弃在大花园的荷塘中。

想到这儿,闵清则忍不住微微笑了。

说她聪明,其实也是个傻的。丢到荷塘里就不会被人发现么?再说了,池子的水那么深,丢弃之后,万一哪天她想找回来,该怎么去捞?

指尖青草忽地弯折。

闵清则唇边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疾步走入屋中,去到柜子旁,打开柜门取出一个三尺长一尺宽的大紫檀木盒。

轻抚着上面的并蒂莲缠枝纹饰,他双目骤然阖上,薄唇紧紧抿住。

许久后,方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池子里的印鉴,他早已让人一个个的都捞了回来。

本想着等她什么时候想取回它们了,或者是她还没想取回、盒子已经填满,他就把这一盒子送给她。

谁知……

修长有力的双手轻柔地抚着盒上并蒂莲纹饰,最终落在紫檀木盒的两侧,紧紧扣住。

许久后,并蒂莲的花瓣上现出两滴水珠。似是清晨的朝露一般,晶莹剔透。

“来人。”

闵清则声音沙哑地道。

“阿茗的事情,仔细去查。不得有半点遗漏。”

*

闵广正惦记着今天早上的事情。偏偏今天礼部事情多,下衙后上峰又邀了他一同饮酒。他推脱不过只能去了。

一回到家,闵广正片刻也不敢耽搁,即刻就回了芙蓉院。

“怎么样了?”把丫鬟们都遣出屋子后,闵广正急急地问高氏:“老夫人那里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高氏想到这个就头疼,“就是要严查。”

“没别的了?”

“没了。你还想要什么!”

高氏好不容易借了给大老太爷准备贺礼的事情,暂且忘记了那些不快。如今再被闵广正提起,她心里着实恼火。

不过抱怨完一句后,见闵广正面露不悦,她又笑着宽慰道:“君兰身边的人我都看好了。老夫人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你放心就是。”

“那就好。那就好。”闵广正道:“其实老夫人能查出什么来?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暗着来的多了去了,不差这一回。只要九爷不插手,就没什么瞒不过去的。”

听他提起九爷,高氏想起来刚才李妈妈过来回报的事情,说道:“九爷原本说是出京去了,谁知道今儿晚上忽然回来了。他应当是为了大老太爷的寿辰罢?”

她话语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担忧。

闵广正笑道:“应当是了。那丫头的事情算什么?还不至于能惊动九爷。”

说到九爷,闵广正记起了今日吃酒时候上峰的那些话。无不透着一个意思,如果可能的话,他想认识下左都御史大人,想请闵广正帮忙引荐一下。

闵广正犯起了难。

这种事儿,九爷哪里肯给面子?

说实话,九爷简直是闵家的一个传奇。

他在翰林院升至侍读学士,后去大理寺任左少卿。没多久,大理寺卿被查与贪墨案有关被罢职,他擢升大理寺卿。仅仅半年,又在今夏调至都察院任左都御史,领内阁学士衔兼任御前大臣,常代皇帝撰拟诏令谕旨。真正是天子近臣。

自九爷在朝中显露锋芒后,闵家人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就连闵广正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想他入太常寺任协律郎 ,磨磨蹭蹭好多年才升了那么一点当了读祝官,然后在七品上又是一待七八年也没见动静。勤勤恳恳这么久,去年冬里京察他终于得了个优,年初就升了六品主事,进入礼部成为六部的官员之一。

忆及此,闵广正不由连连感慨,“这次能得优,恐怕他们也是看在了九爷的面子上。”

高氏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亦喟叹不已:“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

“嗯?”闵广正扭头看她:“这话怎么讲?”

高氏扶了他的手臂笑道:“老爷想啊,九爷就是那得道之人,他一高升,咱们也跟着好起来了。”

闵广正怒极反笑,“所以呢?”

而他……

就是那鸡犬?!

作者有话要说:九爷表示,这话说得好,没毛病︿(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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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君兰绕回了先前自己过来的那条路后,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儿去找人才好。

离青草院最近的巷子就那么几个,远离这附近后她也说不准顾妈妈和玉帘会往哪里去。

君兰沉吟着往回走。

红梅刚才跟着姑娘过来,却并未跟得太紧。先前到了青草院附近姑娘就没让她继续随行,而是让她在巷子口等。红梅就守在了那儿。现下见姑娘折转回来,她复又跟了上去。

君兰并不想多提和九爷间发生的事情。见红梅面露疑惑,不待她询问为何那么快就回来了,君兰当先岔开话题问她道:“在屋子里的时候你说有事要和我讲,究竟是什么事情?”

红梅看看周围,生怕在外头说话被人听了去,垂眉敛目道:“没什么。”

君兰便也没有再多说这事儿,缓步朝前行去。好半天,君兰都是沉默着踱步,若有所思。

红梅没忍住,问道:“姑娘现下在想什么?倘若有不好办的事情,交给婢子去做就是。”

“我在想顾妈妈和玉帘会去哪里。”君兰道:“巷子里没有她们。”

“想必是哪里能够离表姑娘更近些,她们就去了哪里。”红梅抱怨道:“她们两个可是最喜欢表姑娘的。为了表姑娘,她们跟姑娘顶嘴不知道多少次了。”

原本君兰还没有想到,被红梅这样一“提醒”,倒是记起一个地方来,当即步履匆匆地往那边去。

果然。

顾妈妈和玉帘正守在茗姑娘尸身所在的院子外,在和守院子的婆子争吵着。

玉帘的声音很大,君兰这边离她有十几丈远都能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凭甚不让我们过去?姑娘一直待我们那么好,如今她、她……我们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行了?没这样的道理!”

素来温和的顾妈妈这个时候也怒气滔天,“你们平时也是有亲人有姐妹的。姑娘待我们一直跟亲人一般,如今亲人不在了,我们来见见她又有什么不对!”

君兰听后眼眶瞬间红了。

老夫人身体不好,不能多去打扰。她在这府里近乎于孤苦无依。平日里,顾妈妈和玉帘当真是把她当亲人一样待她十分好。

看到她们这样难过,她的心里也很难受。

君兰本想上前去帮助她们,谁知脚步刚要迈开,却意外地看到了长生出现在了二人身边。

长生与长明、长宁、长灯他们一样,都是跟在九爷身边的。

刚开始守院子的四名婆子还态度很坚定,伸手拦着顾妈妈和玉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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