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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大理寺(32)

这时传来了刻意放沉的脚步声。

傅倾饶警惕地循声看去,本以为会是陶行江的帮手,待到对方身影出现,她却是愣住了。

楚云西负手而立,面上蒙着的,竟是当时她搁放在枕畔、留给他擦汗用的布巾。此时他刻意收敛了锋芒,气质便有了不少的变化。若不是两人朝夕相对了那许多天,她恐怕都认不出他来。

楚云西快速扫了她几眼,随手捡起滚落到了这边的那一截木棍,左手握住,气势凌云地朝陶行江凌空指去。

陶行江桀桀笑着,手持双斧朝他砍来。

楚云西不动如钟,持棍如剑好似十分随意地挽了个剑花轻巧拨开双斧,趁着斧头一顿的空档,他突地松开木棍在它后端猛然一拍。木棍飞急如电,在双斧间的空档处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直取陶行江心口处。

陶行江嘶吼一声急退了两步,却还是被那一棍戳中心窝,喷出一口鲜血。

“好得很,”他神色狰狞地死盯着楚云西,“早晚我会查出来你是谁!等着受死吧!”当即踉跄着飞奔而去。

傅倾饶忙去探杨大人鼻下,许久,都未有生的气息。

她恼恨地以手捶地,胸口起伏不定。

楚云西听得陶行江离得远了,方才冷然说道:“此人武功极好,亏得我知他功夫的套路,方才能一招震慑住。你方才剑被斩断时就该抽身离开。”

傅倾饶自嘲地笑笑,说道:“可万一杨大人还活着呢?我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气氛一时冷凝。

傅倾饶知他方才出手其实冒了极大的险,虽然特意换了左手,依然有可能被陶行江认出来,那样的话,他的计划就也白费了。

况且……他还救了她……

再也无法作出冷漠模样。她暗叹口气,起身说道:“你怎地来了?不是十八方才入京吗?”

楚云西借着忽明忽暗的光上下打量她许久,见她无明显外伤,这才神色松缓了一点点。

“长亭说你会参与这次行动,我想着过来看一看才好。陶行江此人睚眦必报,你要小心行事。”

傅倾饶说道:“如今既已知晓案子是他做的,找出证据便指日可待了。”

“就算查出案子是他所为,你恐怕也无法捉他归案。”

“为何?”

楚云西沉吟片刻,说道:“他是皇兄心腹。”

“那又如何?”

楚云西抿唇不语。

傅倾饶愤然道:“难道就让他这样逍遥法外?”

“恐怕……极难。”

傅倾饶恼恨地别过脸去。

楚云西凝视她片刻,忽地说道:“那日的那个牌子,你可带来了?”

傅倾饶知晓他说的是阿关配饰上被他折下的那柄小剑,就将它拿了出来。

“把它给我。”

东西原本就是楚云西拿到的,当初听他说不要,傅倾饶方才收起。如今他既是取回,傅倾饶便毫不犹豫地将它搁在了他的掌心。

楚云西将它收起,说道:“我回京之前,你切莫轻举妄动。如若有人问你断肢案一事,你只答不知便可。至于杨大人的尸身……你不要管,等下我会让长亭他们过来。”

见他转身要走,傅倾饶忙紧走几步将他拦住,狐疑地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楚云西淡淡道:“左右不会害你,无需担心。”

傅倾饶被他噎得一哽,再去看,人已经没影了。

这一夜,傅倾饶睡得极不踏实。

两桩案子在脑海里不住浮现,搞得她心烦意乱。

同样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一个是别国人竟然敢在大恒肆意妄为,另一个,则是仗着自己身份奇特有恃无恐。特别是那断肢案。明明再努力些就可以顺出证据,却被告知或许会抓不住人。她知道楚云西所言有理,可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愈发无法释怀。

这样辗转反侧半睡半醒了一整夜,临近天明她都还未真正睡去。看看天色,索性起身练武——力气是她的硬伤,她准备在日后的锻炼中再加强力道的训练。毕竟命是自己的,靠别人帮忙,又能好运几次?

拼了命地负重锻炼了一个多时辰,挥汗如雨后,身体疲乏不少,心情却是畅快了点。

沐浴换衣、收拾妥当后,她觉得自己状态尚可,便吃过早饭去了大理寺。

此时,她也想通了。就算陶行江十分难抓,那又如何?

只要不放弃,总还有一线希望的!

她斗志昂扬地坐在桌前翻阅卷宗,没过多久,却等到了一道始料未及的旨意。

皇帝宣她进宫觐见。

☆、第28章 帝王

傅倾饶跪在地上,脊背挺直,面上作出忐忑难安之色,手却在官服袍袖的遮掩下紧握成拳。

座上男子翻看着手中的奏折,时不时勾画几笔。一份已阅,便又换另一个。不多时,右手边那摞就少了几寸,慢慢被增添至左手侧。

“这是怎么回事?”他唤来黄公公,点着一份奏折问道:“小六怎么又被人给参了?”

黄公公琢磨了下他话中之意,斟酌着说道:“那日六殿下去酒楼时看到一名卖唱女甚是可怜,便想救她于水火之中。无奈女子老父未体会到殿下的一片苦心,竟是抵死不肯。殿下手下人没轻重,不小心打了那老人家几下。谁料就被有心人给看到了,告诉了御史。”

“那老头儿现今如何?”

“好似是后来不小心摔了几跤,把自己的头和脊背磕伤了,后来便不治身亡。”

男子轻蔑地冷哼道:“也是报应。命如草芥之人,竟敢如此猖狂。”他将折子往旁边随意丢去,“你随便写上几句,就说小六的做法不妥,该罚。但念他年少不懂事,从轻处置即可。不过……”

他话语顿住,黄公公会意,笑道:“奴才自会留意着。多大点儿事儿啊,也犯得着惊动御史。”

“是不大,不过得亏了不大、惊动的是御史。”楚涵宣意有所指地嗤道:“不然如果被人当成大事报给了旁的衙门……”他扫了眼傅倾饶,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怕是连小六的命都得搭上!”

“陛下所言甚是。御史们虽迂腐,却也明智。”

他们二人在这边一唱一和,傅倾饶仿佛浑然不觉,依然是那副惶然的模样。

楚涵宣越看越是瞧她不起。

此人当真是个驽钝的,竟是听不懂人话。都暗示到了这个份上了,竟然连点羞耻心都无。

当即对她的蔑视更多了几分。

既然如此,楚涵宣就也不再绕圈子。眼睛盯着新一份奏折,声音丝毫没有温度地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说说看。”

他语气中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任谁听了这句话,都不会把它当成一句简单的陈述之句。

屋内一时静默。

半晌后,傅倾饶问道:“陛下刚刚是在……问微臣?”

她面带疑惑语气迟疑,楚涵宣拍案哈哈大笑两声后,突地面容一整,寒气四溢地问道:“难道我像是在问他?朕还不至于连个奴才的行踪都无从知晓!”

被他指中的黄公公刚刚捡起方才被丢到桌边滑到地上的奏折,闻言顿了顿,默默拿起桌边的朱笔,伏到地上去写字了。

傅倾饶垂首说道:“微臣有罪,望陛下责罚。只是还请陛下明示,微臣到底做错了什么。”

“都说傻人有傻福,你够傻,却没傻福,知道是为什么吗?”

楚涵宣说话间已走到了傅倾饶身边。

他伸出两指,用力钳住傅倾饶的下巴,捏得死紧后慢慢往上提。

傅倾饶被逼得没法,只得不停地垂下眼仰起头使自己不至于窒息。到最后发现他半点停手的意图都没,而她即使再往下看,也只能顺着自己的脸颊方向看去,如今也已近乎要看到他的肩膀了。

下巴疼极脖子胀痛。傅倾饶到底有些恼了,索性扬起双睫朝他看去。

双目相对,只一瞬,楚涵宣便猛地使力,将她朝一旁用力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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