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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小捕头(6)+番外

作者: 落瑾下时 阅读记录

“别说了。”从喉咙深处哭出一句,朱逐衣回顾过往,心碎欲死。

“后来你被逐出家门,你家族视方鸢为奇耻大辱,十岁时便被送入夜郎楼做了水奴。而你隐姓埋名,靠一手天赋异禀的绣艺成了净衣阁第三代弟子。近年来你愈发思怀舅父,更悔恨当初对方鸢的狠毒,便暗暗接近方鸢,想一偿夙愿,把那与你舅父长得一模一样的方鸢当作替身。我所道实情,可有半分差错?”

(捌)

谁言年少轻狂不识愁滋味,当年不知情起,又是谁相负?

“闭嘴,闭嘴!”朱逐衣蓦然发狂,“闭嘴,你闭嘴!”

宽袖一展,袖中银针如暴雨梨花,四下一片惨叫,连那侍女都不能幸免。好在宋晓酒早有防备,滚落到一旁,堪堪拿凳子挡去了大部分,右小腿却没那么幸运,密密麻麻扎了一腿,宋晓酒心中后悔,早知不去触那疯婆子的逆鳞了。

如今后悔也晚矣,宋晓酒惟有破罐子破摔,大声嚷嚷:“你杀了我也没用,你那点破事早被我家大人编撰成册,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不久后你那破事便人手一册,天下皆知了。”

话音刚落,朱逐衣一掌按在柱上,留下五个深浅不一的指印,若要吃人般恶狠狠望着宋晓酒,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柳离忧被影月会的人掳走,你若要查影月会,便去城外茶庐寻那制茶大师高慧问个清楚!”

宋晓酒抹去额间冷汗,胡乱把小腿上的银针拔下来,撕下衣摆一角胡乱缠了一圈绑紧打了个死结,才慢慢扶着倒地的桌椅站了起来。

朱逐衣红着双眸,用仇恨的目光盯住宋晓酒,声音冷若冰霜:“你莫要以为拿方鸢之事便能威胁到我,你杀了净衣阁长老烟长亭一事自有人寻你报仇。如今你得罪了夜郎楼,又得罪我净衣阁,宋晓酒,今日之耻,我要你日后拿命相抵。”

“……”宋晓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留下雀翎绸缎,滚。”

犹豫再三,宋晓酒还是厚着脸皮道:“朱姑娘,你这暴雨梨花针可是唐门之物?”

“……”

“我拿这雀翎绸缎与你换解药,可好?”

朱逐衣气得浑身哆嗦,咬牙切齿:真是未曾见过如此没脸没皮厚颜无耻之徒。

遂一掌击出,将面前的桌椅拍了个粉碎。

漫天烟尘中,只听女子森冷一句:“你去杀了方鸢,他胸口锦囊中有五绝魄,那便是解药。”

“……虎毒尚且不食子。”

“宋晓酒,你别无选择。你死,或他死,如何选,不用我教你吧?”

宋晓酒难得正经道:“我抢了那锦囊夺药解毒便可,何需浪费力气杀人?”

女子蓦地大笑,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糊在那蝶翅般的睫毛上莹润一片,倏忽的,如珍珠颗颗滚落下脸庞,在尖细的下巴汇聚成线。

“他当年因我重伤,那锦囊便是他续命护身之物,你夺了他赖以生存的依靠,如何不是杀人?当真可笑至极,可笑啊,哈哈哈。”朱逐衣立在这废墟般的楼阁里,仰天大笑,泪流不止,已然是癫狂状,不复宋晓酒初见她时那闭月羞花的姿态。

宋晓酒闻言也是怒火中烧,厌恶道:“他是你亲子你都不顾及他的性命,我一个外人,又有什么顾虑?如此甚好,我这便去杀了他。”

拖着伤腿走到楼梯口停下,宋晓酒也不回头,静静道了一句:“恐怕在你心里,方鸢也是你的奇耻大辱,除掉他,你方能安心度过余生。”

身后是那女子哭出来的声音,宋晓酒却已无动于衷。

翻身上马,哒哒蹄声,人渐远。

宋晓酒没有力气再去那戒备森严的夜郎楼杀人夺药,他握着缰绳,一路回了雾张府衙。

在门外遇见久候的小跟班金扇子,金扇子道裴大人有命,若宋捕头归来,即刻前去内院复命。

点点头,宋晓酒铁青着一张脸将马交给金扇子,慢吞吞朝府衙后院走去。

雾张府衙本来不是大理寺卿的府邸,一贯是循着清廉简朴的风格。却在裴唐风来了后,有了大大的整改,若是只看府衙门前,那是看不出什么来的,绕过公堂大厅,穿过一片柳树林,才是雾张府衙的后院,天子宠臣裴唐风便住在这里。

踏上铺列整齐的石板桥,宋晓酒慢慢走进雾霭深处,堆砌雕刻成大茶壶模样的假山突兀的座落在眼前,一层一层烟雾云状的托盘沿着湖岸流淌开,盘中汩汩徜徉着暖水,动静之间,似铮铮琴音。

大茶壶假山后是一池碧莲,那壶嘴便开在那个方向,水流从壶嘴中流出,汇聚成了一条浅浅的瀑布,哗啦啦流着,溅起的水滴滚落在莲瓣上,晶莹剔透。

池边连着大茶壶造出一张流云形状的茶桌,桌前置着一张太师躺椅,此刻,雾张府衙的裴大人,便安静的躺在那椅中,月的光华衬着那秀色无双的面孔,染了那人一身朦胧的光亮,如月中仙子误入凡间。

石桥阶梯两道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曳曳。

恍惚间,宋晓酒在桥下停住脚步,沉默的站在原地。

背对着他的那人缓缓回过头来,唇角勾起一抹笑,宋晓酒不知道那人究竟看见他了没有。在他还在想这问题的时候,那人缓缓的弯下腰,那薄薄的两片唇瓣,轻轻的落在了太师椅上安静沉睡的人的唇角上。

宋晓酒握着腰间长刀柄上的手指一紧,却也没有别的动作。

躺在太师椅上沉睡的是他家大人,而那弯腰做出轻薄姿态的人,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九王爷。

脑中有些许的嗡嗡响,小腿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疼起来,宋晓酒只觉得眼前的景致都摇晃了起来,脑中闪过去无数的念头。

不曾想竟会撞见这样一幕。

宋晓酒只觉得腿脚疼得直打颤,他想,我今夜是无法向裴大人复命了。

他想,九王爷此刻想必极厌恶旁人打扰他们的二人时光。

他想,我宋小爷一向在权贵面前识时务,如今景况这般,我也不会不识好歹。

便跌跌撞撞的离开雾张府衙,连马匹也未曾牵出,徒步奔跑着往夜来魅青楼的方向而去。

那雾张府衙的大门,如一个阴森森的血盆大口,在身后似要吞噬人一般。

宋晓酒便像躲着这怪物,忍着腿疼一路狂奔。

(玖)

雾张府衙院后。

九王爷刚离开那片柔软冰凉的嘴唇,便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那眸子冷冷的注视着他,面无表情的,好像是千山雪景里的万年寒冰。他的心便这般剧烈的收缩了起来,恍若窒息般沉淀在那湾湾深潭的眸水里。

久久不能自拔。

等他情不自禁的又要靠上去,那人却秀眉紧蹙,一把将他推开,毫不留情。

“你做什么?”那人言疾厉色,一脸嫌恶的瞪着他。

九王爷直起身子,手指慢条斯理抚顺襟前衣裳,露出往常那般魅惑人心的笑容。

再看周遭景物,皆朦朦胧胧笼罩在单薄的夜幕下,池边那瀑布小泉哗然流着淙淙水声,等那被撞破的尴尬气氛渐渐消弭,九王爷才敢若无其事的在一旁椅凳上坐下,提起茶壶给两人倒了茶,九王爷那亲自倒茶的举动已算十分纡尊降贵的赔礼。

然而裴唐风却不领情。

他不是九王爷府中那些豢养的男宠姬妾,不会为九王爷故作讨好的姿态而迷惑。

面无表情的睨了那人一眼,裴唐风秀容微冷,并不接那递过来的薄瓷茶杯,只淡淡道:“深更半夜,王爷不回王府,呆在下官这小小府邸做什么?”

手臂在半空中举的发酸,骨子里高人一等的自尊作祟,九王爷沉了面色,啈啈的收回手。仰头饮尽杯中茶水,放下手时,那薄瓷杯胎已碎在掌心,成了一把尘末,从那修长致命的指尖纷纷洒下。嘴角翘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朗声道:“自然是因为这小小府邸里有裴卿这般美人,又有好茶奉着,本王舍不得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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