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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73)+番外

初衔白已经走到他跟前,彼此相距不过几步,却像隔了几个尘世。手里的剑似从濒死焕发了生机,一点点扬起,指向他。

“是我错了,不该留着你,是我害了师父。”

“不是……”

“我”字还含在喉间,已经戛然而止。天印诧异地看着她,缓缓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霜绝。

冰凉刺骨,寒彻四肢百骸。等这感受侵入心头,剧痛才开始蔓延。

初衔白再近一步,长剑又送入几分,彼此甚至都能听见剑锋没入皮肉的轻哧声。她凝视着他的双眼,从他沉黑的眸子里看着自己的苍白面孔,情绪渐渐褪去,只余木然。然后陡然抽手,剑身撤出,鲜血飞溅。

天印捂着胸口,甚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便颓然倒地。

初衔白手里的剑也跟着摔落到了地上,她瘫坐在地,视线扫过他鲜血漫溢的胸口,人似行尸,心如死灰。

“千青……”靳凛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发难,一个接一个的震惊让他愣在原地。可等他看清初衔白的脸,越发怔忪了。

她居然在流泪。

“真奇怪……”初衔白盯着天印的眼睛喃喃:“你杀了我,我没哭;你杀了师父,我也没哭;我杀了你,反倒哭了……”她伸手捏着他的下颚:“难吗?不害身边的人真的这么难吗?是不是杀了你,一切就结束了?”

天印用力扯住她嫁衣的袖口,说不出完整的字来。

初衔白伸手抱起他,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膝间,亲昵的像是回到了从前:“好了,师叔,一切都结束了……”

鲜血沾污了她的嫁衣,她却一无所觉。周遭幻灭,爱恨消弭。他害了那么多人,现在被她解决了,一切都结束了……

点滴雨珠落了下来,她拥着他,不言不动,似已风化成石,像正在跟他一起流失着生命。

视野里的色彩消失了,白茫茫的一层雾。她几乎忘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忘了发生过什么,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抹紫色扑入眼帘,她指尖一动,被人一把推开,怀中顿空。

她看见珑宿惊慌失措地背着他朝别馆方向跑去,一路呼唤着帮手,这一幕像是在做梦,分不清虚实真假。

耳旁响起了哭声,遥远地像是来自天边。她转头看过去,好半天眼神才有了着落点。玄秀搂着她的师父满面泪水,身子都在哆嗦。

“果然是那毒……是我害了你……你终究还是死在了我手上……”

靳凛本还忍着悲伤宽慰她,闻言不禁诧异:“玄秀掌门,我师叔真的是因为中毒死的?”

玄秀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忽然苦笑起来,自言自语的喃喃:“是我瞎了眼,仗着羽术聪明便一直纵容她,才害了你……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都是我……”

“谷羽术?”初衔白的意识终于有些恢复清明:“你说是谷羽术做的?”

珑宿已带着人冲了过来,老远就指着初衔白喊:“掌门有令,抓住初衔白,替少主报仇!”

霜绝上还沾着血渍,证据确凿。

初衔白没有动,她居然笑了,甚为荒唐的笑容。

“骗子……如今再没有人会信你,活该……”她自言自语着,拄着霜绝站起来,手上身上全是血,大红的嫁衣上暗红大片大片地斑驳交替。

靳凛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真的是谷羽术所为,见千青神思恍惚,大有自暴自弃之态,连忙上前阻挡。

“千青,快走!”

“走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

珑宿对靳凛也满心是火,朝身后挥了下手道:“这也是个坏事的,一并杀了!”

靳凛早已心生愧疚,被他一骂,更是惭愧。当初玄月说他留着谷羽术一定会后悔,不想竟是一语成谶。现在能补救的,只有救走初衔白了。

然而千青并不用他相助,已经自己翻身上了马。

“千青,你要去哪儿?”

“去取谷羽术的命。

第五十八章

这段时间的修养,初衔白身上的伤势都已好的差不多了,唯有琵琶骨却是始终好不了的。之前一路赶得太急,即使注意了还是难免会引起疼痛,如今再次上路,越发明显。

已经一连奔出十里,她终于熬不住,勒住马打算稍事休息一下,刚停下不久,却看到前方两人一骑快速地朝她这里冲了过来。

“喂喂,你这个丑八怪,别乱摸啊!”执缰绳的白衣美男一脸嫌弃地扭着上身,顾不上看路,反而一直怨念地盯着扣在他腰边的手。

“闭嘴!谁摸你了!快点赶路!”坐在他后面的女子恶狠狠地瞪他,脸上的伤疤越发狰狞难看了。

二人惊险万分地横冲过来,初衔白遥遥唤道:“折英,你要去哪里?”

马被急忙勒住,悬着前蹄一阵惊嘶。折英从马上跃下,大步朝她走来:“总算找到您了,小姐,山庄出事了。”

初衔白心头一紧,师父已经没了,她实在无法想象家里再出事会怎么样。

“折华人忽然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听风阁主来拜访,却把夫人接走了,我也不明白他要干什么,所以连忙来找您回去。”她朝马上的楚泓翻了个白眼:“他是来替他们阁主传信的,可能知道什么。”

楚泓下了马来,从怀间取出一封信递给初衔白:“我家公子的亲笔信,请您务必一个人拆阅。”他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折英,后者立即狠狠回瞪过去。

初衔白没在意二人如何用眼神厮杀,接过信三两下拆开,迅速浏览了一遍,这才知道大概。

她压下心中惊讶,将信收好,尽量让语气平静:“尹阁主是受我所托才去接我娘的,没事。至于折华……他会回来的。”

折英对这回答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旁边的楚泓则是一副得胜的嘴脸,颇为骄傲地冲她挤了挤眉毛,却听初衔白忽然叫了他一声。

“楚泓,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件生意要与你们听风阁做。”

“啊?”

“以你们听风阁的实力,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那是自然,有名字有样貌的,不用过夜就给你找出来。”

“好得很。”初衔白微微笑了:“只要你们能把谷羽术送到我面前来,我可以用一本江湖失传的上乘武功秘籍来换,早一个时辰,就加一本,如何?”

楚泓眼神一亮:“真这么大方?”

“说到做到。”

“好!成交!”

折英忍不住插话:“你嚷嚷的这么干脆,做得了主么?”

“废话,这么划算的生意不做,我家公子的脑袋肯定是被门夹了!”楚泓翻身上马:“你们说个落脚点,最迟今夜子时,必定将人送上!”

初衔白道:“这附近有集镇,我在最大的客栈里落脚,敬候佳音。”

楚泓朝她拱了拱手,一勒缰绳,调转马头离去。

说是到子时,其实是楚泓谦虚了。这里可是江南地界,听风阁的老巢,要找什么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初衔白不过才在客栈里由折英伺候着换了身衣服,抹了个药膏,那边就有两个白衣翩翩的听风阁美男来汇报进展,说谷羽术的行踪已经差不多确定了,不出意外,三个时辰以内就能见到她人了。

初衔白点点头:“转告尹听风,他想要什么秘籍先想着,只要我拿得出,一定给。”

二位美男得到这种答复,都很满意,欣然告辞。

折英见人都走了,才捧着那身染满血的嫁衣小心翼翼问她:“小姐,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初衔白倚在床沿,目光投向灰蒙蒙的窗外:“杀人去了。”

“……”

一直不干不脆的雨滴终于在夜幕初降时分化为瓢泼大雨。雨点从屋檐坠下,溅上窗台,噼里啪啦的响,叫人难以清净。

初衔白捧着盏茶,披衣坐在窗边观雨,什么都看不清楚,反而叫她心底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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