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女恩师(103)+番外

她顿了顿,眼光暗了下去:“王者之道,贵在征服人心。陛下的帝王之术,竟然连我一个女子也算计的如此精确,险些叫我怀疑自己是被司马瑨利用的棋子,却原来我是陛下的一颗棋子。”

司马玹的手松开了她的肩头,托起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来看着自己:“棋子?朕将自己也视作棋子,若无此觉悟,如何能与世家周旋,如何能成为帝王呢?白檀,难道朕不是个好皇帝么?”

白檀怔了怔:“陛下也许是个好皇帝,平衡门阀权势,多年无大战事,这十几年来百姓们生活安定……但是做得好,也不能遮掩犯过的错。”

“……”司马玹骤然松了手,白檀失重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司马玹看着她,又走过来扶住她,即使是此刻,他的眼中也依旧蕴着浅浅的温情:“朕曾有雄心壮志,为何会变成这样?”

白檀酸涩:“大概人心本就是会变的吧?”

“但这心对你始终没有变过,至少朕对你是真心喜欢的。”

白檀一点一点拨开他的手指:“陛下若真喜欢我,怎么会任由我在东山十年不闻不问?若真喜欢我,怎么会任由我与司马瑨私奔去吴郡而不阻拦?陛下喜欢的,约莫是我曾经仰慕你的模样。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阿姊,你喜欢的只有权势。”

司马玹收拢了手,将她紧紧按入怀里,声音从她头顶传过来:“是你不明白罢了。”

“轰”的一声巨响,白檀一愣,身上骤然一松,司马玹已快步出了殿门。

她起身揉着肩膀跟出去,就见宫城外的半边天都亮堂堂的,往前走了几步,眯起眼细细观望,那竟然是火光,熊熊燃烧之中夹带着浓黑的烟雾升腾起来,顺风还送来了哭喊和嘶叫。

“来人!”司马玹高声唤了一声,立即有内侍忙不迭跑上了台阶:“陛下有何吩咐?”

“去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内侍们还没迈脚,高平匆匆赶来了,他不便在后宫行走,远远站定向司马玹抱拳:“陛下,都中有人纵火闹事,已派人捉拿。”

司马玹神色一凛,举步朝外走,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拖住白檀的手:“跟在朕身边,免得有危险。”

“陛下是怕我乱说话?”

司马玹扯紧她:“你不会乱说的,你知道这话说出去只会害了别人。”

“……”白檀被他扯出了宫殿的庭院,挣开他道:“眼下有危险,我要去陪着阿姊。”

说完便沿着廊下跑去。

没跑几步就见回廊拐角立着一道黑乎乎的人影,走近了才发现那就是白唤梅,她连忙走过去:“阿姊怎么在这里?外面恐有危险,你快回寝殿去待着。”

白唤梅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司马玹身上,她也是听到响动才来的,料想他就在白檀这里,没想到一来就见到他拖着白檀在身边。

“放心吧,我身边宫人多,不会有事的。”

她没事,只不过是彻底失望了而已。

司马玹并没有过来与二人多言,眼前事情紧急,既然白檀愿意陪着白唤梅他也不阻拦,叮嘱内侍好生照料便匆匆走了。

一到御书房司马玹便下令调集城中守军去救火,高平也拨了禁军去帮忙。

直到半夜,肇事者才被悉数捉拿,竟然一共有二十几人。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司马玹在殿中踱着步,已然夜深人静,他却毫无倦意。

殿门被内侍推开,高平几乎是一路跑进了御书房,身为禁军副统领,他从未这般失态过。

司马玹停步皱眉:“何事慌张?”

高平快步上前,将手中的折子呈上。

司马玹搁下笔接过来,八百里加急奏报,必然是重中之重的要事。

展开一看,他的脸色倏然变了。

月前秦军重兵绕过弋阳横在了肥水对岸,淮南王调兵隔江威吓,秦军不仅不退兵,反而派船送了使臣过来,说要来谈和。

折子里居然说那使臣是庾世道。

接着淮南王不仅没有抵抗,反而还和他一起反了。

如今庾世道已经率领淮南王的兵马攻入梁郡,他居然还声称手中有当年先帝真正的遗诏,矛头直指帝王。

既然说是真正的遗诏,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当初拿到的遗诏是假的了。

司马玹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庾世道不可能还活着,他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遗诏。”

高平抱拳跪地:“回陛下,这消息只怕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都城中的动乱始作俑者已被抓获,也自称是受了庾世道的怂恿,还说亲眼见过庾世道。”

司马玹倏然握拳,手中的折子都被揪作了一团。

宫城外的火光足足燃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空中还能嗅到那股焦灼的气味,司马玹此后便没有在后宫出现过。

白檀这几日一直与白唤梅住在一起,如今知道机会来了。

眼下司马玹一定是被拖住了手脚,必然顾及不了后宫,既然连用朝臣的力量都无法使他放过自己,那就只有自己设法出宫了。

何况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不走也得走了,而要逃出宫,此时是最佳的时机。

待出了宫后会有王丞相挡着,司马玹也不能再将她接回来。

宫人们端着浸了香料的水在宫殿四周洒扫,生怕外面的烟火气味熏到贵妃。

白檀走进内殿,就见白唤梅坐在珠帘后的软榻上,神色庄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走过去,凑近白唤梅耳边低声道:“阿姊能不能帮我个忙?”

白唤梅回神:“什么忙?”

“让陈凝入宫来一趟?”

白唤梅心思转了转,低声问:“你不会是想出宫吧?”

白檀食指掩唇嘘了一声。

白唤梅蓦然叹了口气:“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也许你的确该出宫去。”

白檀一愣:“出了何事?”

白唤梅扶着后腰走出内殿,将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返回来后将她拉去角落里,小声道:“那日都中着火我便去信询问叔父消息,刚刚收到他来信,据说外面现在都在传庾世道不仅没死还举兵反叛了,手里还有当年先帝真正的遗诏。”

白檀错愕,难怪司马玹这段时间都没现身,原来出了这样的大事。

庾世道若要反,豫州恐怕也难以幸免,司马瑨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连忙问:“阿姊还知道些什么?”

白唤梅摇头:“只知道这些,阿檀,你信么?若此事是真的,那陛下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白檀握住她的手:“阿姊,若这是真的,那就是我害了你,劝你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白唤梅苦笑:“哪有人会因为别人劝几句就动心的,若非他对我不同于以往,我也不会守不住心。”

白檀想起司马玹说过有意收拢皇权,斟酌道:“若真如阿姊所言,陛下忽然对你更好就是希望你对他死心塌地,那样即使以后你生下了皇储,心在他身上,也不会放任培植白氏的外戚权力。”

若真是如此,那他真的是太可怕了,简直是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

白唤梅倏然沉默,半晌只凉凉的笑了一下。

庾世道引起的战火还在持续,都中却一片平静,内侍将御书房里的窗户合上,外面已经天黑了。

上方的司马玹未着朝服,披了件素色的薄衫,垂眉凝视着案上的地图,已经连续好几日这幅模样。

秦军与淮南郡之间横着肥水,他们根本渡不过来,但总陈兵在对岸也不得不防,他已调派镇守西北的荀渊率军去防守。

至于那个庾世道率领的叛军,往南又袭击了梁郡,梁郡也不战而降,如今已一路往广陵郡而去。

到了广陵郡,与建康就只隔一条长江了。

他已下旨调派镇守武陵的卫隽来援,但按照叛军沿途纠集同党的架势,势必会浩浩荡荡地来袭,只怕都城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