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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恩师(8)+番外

她转头叫了一声:“师尊,郗公子来了。”

白檀慢吞吞地从屋里走出来:“哦哟,这不是医才郗清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

郗清笑眯眯地道:“重阳到了嘛,我来与故友一起登高赏景啊。”

白檀一听就笑了,因为这是惯例。她招手唤无垢取了自己的披风来,和他一起出了院门。

世人常将天下三才连在一起评价,其实也是因为这三人关系匪浅。乐才白唤梅是白檀本家的堂姐,而郗清则是她母亲娘家的子弟。算不上是一起长大的,但从小便已相识。

不过三才之中也就白唤梅过得最好了,嫁入宫中做了皇妃,据说都升做贵妃了。

至于白檀和郗清,那叫一个惨。

在世家眼里,医道与道士炼丹求仙一样只不过是个方术活儿。生病怕啥?吃点儿五石散,赛过活神仙!所以说学医哪里是世家子弟该做的事,没出息!

而郗清出身世家却偏偏痴迷医术,偷偷拜师学医被发现,弄得为家族所不容,后来干脆背着包裹离家出走了。

那年白檀已经小有才名,可惜跟父亲的关系也僵到了极点,同样背个包裹奔走在离家的道路上。

少年少女在乌衣巷口相遇,大眼望小眼,最后惊觉同道中人,结伴出城,不亦乐乎。

没多久二人分道扬镳,一个云游四方去学医,一个在东山别院里做学问。

不过郗清后来时来运转,恰好碰上丞相王敷重病,太医们束手无策之际,他过去几服药就把人给治好了,从此名声大震,再没人敢小觑。郗家长辈也只得好生把他迎了回去。

白檀每每想到此事就想挠墙,所以说读书有毛用啊?还是要学个实用的本事才行嘛!

二人各自摘了一把茱萸装在囊中,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东山顶上。正当午时,日头舒适,对面山头的抱朴观和远处的建康城交映成趣。

郗清手里握着茱萸,寻着高处插了,一边道:“听说你收凌都王做学生了啊。”

白檀一愣:“你怎会知道?”

郗清搓着手,一双眼睛笑成了弯弯的细线:“我当然知道了,因为祁峰着急掳人去应付陛下的时候,是我提醒他来掳你的啊。”

“什么!”白檀差点把手里的茱萸糊他脸上,“你如何认识祁峰的?”

郗清先退后一步自保:“前两年的时候凌都王作战受伤,去了三个太医,被他弄躺下两个,最后是我给他治的,就这么有了来往。”

白檀脸色不大好:“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唉,我看过的病人多了,头顶长疮的,脚底流脓的,哪能每个都跟你提呢?”

“……那你为何要叫祁峰来掳我!”

郗清没脸没皮地笑:“因为你以前教过凌都王嘛。”

白檀怔住。

一个人这么说她不信,两个人这么说有点怀疑,三个人都这么说的话,她就得怀疑自己了。

“我真教过他?”

郗清问:“你忘了十一年前吴郡中的事了?”

白檀眼珠骨碌碌直转,却是一片茫然。

“那我再提醒你一句,凌都王是先帝之子。”

白檀眼中的茫然渐渐有了着落,一下瞪大了眼睛:“不会吧,难道是他……”

这事儿说起来有十一年了,当时先帝身体抱恙,江北士族叛乱,都城岌岌可危。

为免后顾之忧,先帝下令要员留守,选了一拨官员士兵护送世家亲眷与皇族贵胄出都避难。最后大家一直跑到吴郡才算安定下来。

这其中就有先帝唯一的子嗣。

虽然不太平,皇子的教育却是不能荒废的。皇子原本有老师,却在路途中为叛军所杀。世家们都清楚叛军们必然瞄着皇帝之子,不愿意沾染又不好直言,便纷纷推举才学最高的白仰堂暂担其教导之责。

奈何白仰堂因为路途奔波一病不起,根本没法执教。

人已经送来了白家的暂居处,却没人去教,白家的人都很心急。

白檀当时也就刚及笄不久,眼看着大家都在急得团团转,心烦得很,转头回屋披了一件男装,束了个发髻便代父去了前院。

她只知道对方是皇子,年纪大概与她只相差几个月,其他一概不知。

当时情况特殊,谁的心思也不在学习上,与其说是教书,还不如说她是去陪皇子打发时间的。

她甚至都不记得有没有跟他私下说过话,印在脑海里最深的画面就是一个简单的轮廓:他跪坐在偏厅的案席上,清清瘦瘦,白肤黑发,一声不吭。

也就几天的样子,稀里糊涂地随便教了几页书,都中传来消息,司马玹带兵勤王,保住了都城,所有人可以回去了。

十一年了,真的太久了,外表变化自不必说,但没想到当时挺安静的一个少年长大了竟会变成这样。

“你确定是他?”白檀还是不敢相信,那根本就是两个人嘛!

郗清好笑:“先帝就这一个儿子,难不成还能冒充的么?”

白檀难以接受:“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当时一定瞎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白檀默默把茱萸插了这个罪魁祸首一脸。

第7章 入城

周止这几日趁着休课回吴郡探望了一下父母,这日一早才赶回来,下午便带着小厮去了平民聚居的长干里。

重阳节要孝敬长辈,师长自然也在其列,他每年都要去长干里街尾的铺子给师尊选件礼物表表心意。

店主是老熟人了,周止一进门便开口打招呼,谁料话还没说完,店主嗖一下就窜去了后堂,跟见了鬼似的。

周止莫名其妙:“店家你不做我生意了?”

店主隔着个帘子小声告罪:“实在对不住啊周公子,不是不想做您的生意,实在是不敢做啊。这万一卖给您的东西不合白家女郎心意,她不会对你怎样,却要对我这破烂铺子发难,可如何是好啊。”

周止好笑:“师尊不是那种人,她收礼也不图什么的,讲个礼仪罢了,怎会在意太多。往年也没见你这么怕她,今年这是怎么了?”

店主扒着门帘露了个脸:“她如今都将凌都王收做学生了,怎能跟往年相比啊!”

周止一愣,继而冷脸:“胡说什么!”

店主缩了缩脖子:“城中都传遍了,怎么是我胡说呢……”

周止不信,凌都王的名号谁提起来不哆嗦一下?这天下的小孩子,一半能被他吓得尿裤子,另一半能吓得把尿憋回去。师尊隐居东山,从不踏入都城一步,怎么会跟他扯上干系?

“休要胡言乱语!我师尊才名清白,若真收了那个煞神做学生,岂不毁了名声!你再胡乱编排,这破烂地方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他这句吼得极高,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因此安静了一瞬。

司马瑨经过的脚步顿了一顿,转头看了进去。

祈峰这几日正在努力修补主仆关系,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条狗腿子,一听到煞神二字还得了,当即拨开人群过去探问,很快便返回来禀报:“殿下,那小子叫周止,是吴郡郡守之子,黄门侍郎的外甥,每日都去东山求学的,好像是来给白家女郎买礼品的,您看要不要……”他搓着手眯着眼,发出即将做坏事的暗号。

司马瑨笑了笑,抱起胳膊:“去跟店家说,里面的东西随他挑,算本王的,就当是师兄的见面礼了。”

祈峰提着的气势瞬间泄了一大半,不甘不愿地走了过去。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门口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店主惊慌失措一头磕在了柜面上。而周止,他义愤填膺的脸霎时转为煞白一片,战战兢兢地朝司马瑨这边望了过来,最后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半天说不出个字来。

司马瑨心满意足,转头离去。

刚走出这条街,顾呈快马而来:“殿下,您赶紧回去吧,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