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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春弄(28)

第二日师雨便找霍擎议定此事,三日后于城主府大摆宴席,宴请全城官员,包括被软禁的葛贲,以及周边城镇的大小属官。

城主府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上次大厅里摆满案席,算起来是即墨彦六十大寿时的事了。当初只有即墨彦一人高高坐在上方,如今除了盛装的师雨外,还有身着绯色官袍的即墨无白。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见,官员们都觉得很新奇,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宴席开始,诸位官员都一一起身向师雨述职,禀告了辖地中的大致情形。

师雨听得很认真,但凡遇到拿不准的事情,都要跟身旁的即墨无白小声讨论几句,再做出决断。

官员们都以为那道诏令不过是形势所需做个样子,可眼下见了这情形,却不确定了,看起来城主是真的很倚重太常少卿啊。

酒过三巡,师雨吩咐奏乐暂停,官员肃静,站起身朗声道:“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有件事要宣布。太常少卿即墨无白乃老城主嫡亲侄孙,在墨城也多有建树,如今我与霍老将军商议,允许其执掌墨城一半兵权,即日起生效。”

话音一落霍擎便站了起来,从袖中取出兵符放进侍女手捧的锦盒里。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锦盒交到了即墨无白手中,一片哗然。

师雨以茶代酒,转头朝即墨无白举了举:“贤侄,你我是一家人,今后也要互相扶持才是。”

即墨无白起身举杯向她敬了敬,仰脖一饮而尽。

官员们一见,纷纷开始向即墨无白敬酒。此时什么惊诧,什么不满,都比不过攀关系来的重要。即墨无白也来者不拒,今晚他一直神色肃然,仿佛直到此时才高兴起来。

只有葛贲坐着没动,对这些墙头草的行径痛心疾首。

趁着大家热闹,夙鸢悄悄在师雨耳边传了句话,她听后放下酒盏,走了出去。

厅外角落里站着派去盯着阿瞻的人,他特地来禀报师雨,阿瞻得知了师雨分兵权给即墨无白的事,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师雨仔细交代了一番,最后道:“随他砸,东西砸完了再添上,直到他消气为止。”

这一耽搁,不过片刻功夫,她正要返回厅中,就见杜泉架着即墨无白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她看着几乎挂在杜泉身上的即墨无白,有些诧异。

杜泉道:“师城主有所不知,我家公子酒量不济,平时都不怎么饮酒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杯接一杯的喝。”

师雨笑着走过去:“想不到贤侄你还是个酒鬼。”

即墨无白抬眼看她,双眼如同蒙了一层水雾:“不要叫我贤侄。”

师雨一怔,好笑道:“不叫你贤侄叫什么?”

“嗬……按年纪来论,你还该叫我哥哥。”

师雨故意趁他意识不清逗他:“叫你哥哥?你哥哥来了,我也得管他叫侄子呀。”

即墨无白忽而一把握住她手腕,手劲大的出奇:“我说了别叫我侄子!我与你非亲非故,算你哪门子侄子!”

“……”师雨微微愠怒,却在看到他神情时愣住。

他目光灼灼,似要在她身上烧出个窟窿来才甘心。

☆、第二十四章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原本姑侄相称的二人关系越来越好,大家都有目共睹。可今日即墨无白一喝酒却否定了这关系,看来心里根本没把师雨当成自己人,难保她不会生气。

杜泉和夙鸢都吓得不敢作声。

“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师雨却只是轻轻笑了笑,叫杜泉好生扶他回去休息。

杜泉如蒙大赦,连忙架着即墨无白走了。

师雨看了一眼二人离去的背景,转头朝夙鸢勾勾手指:“你说说,若是一个男子喜欢我,那他是喜欢我的什么呢?”

夙鸢脱口道:“自然是城主的容貌了,城主姿色天下无人可比。”

师雨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夙鸢憨笑。

即墨无白第二日起床后头疼欲裂,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窗外投入的阳光。

杜泉守在房中,见他苏醒,连忙端起桌上的汤碗过来:“公子可算醒了,师城主一早叫人送了醒酒汤过来,都热了好几回了呢。”

即墨无白愣了愣:“谁送的?”

“师城主送的啊。”

他神情微微尴尬,接过来几口喝完,什么也没说。

洗漱整理完毕,出门时已经是中午了,门口齐齐整整站着四个侍卫,一脸严肃。

即墨无白左右瞟了瞟:“你们现在改成正大光明盯着我了?”

其中一个侍卫拱了拱手:“回禀少卿大人,奉城主之命,吾等以后负责您的安全。”

他不禁失笑:“我何时变得这般重要了?”

四个侍卫彼此对视一眼,摇摇头,那模样似乎比他还疑惑。

出访各国的结果还没有跟师雨详谈,即墨无白也不管他们,匆匆朝书房走去,踏上回廊时,忽然发现两边有些变化。

墨城比不上中原花木葱茏,如今又入了秋,越来越有萧瑟之感,可这里一夜之间竟然多了不少姹紫嫣红的花卉,一盆一盆放着。他险些要以为自己还在润州那江南之地了。

杜泉也很惊讶,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这是怎么回事啊?”

身后跟着的侍卫个个面露得色,推了一个嘴皮子利落的出来,让他解释。

原来以前每年到了这季节,城中的人都喜欢做一些假花假草贩卖,一是为了装点,二是为了生计。草梗、韧性强的杨枝条都是好材料,可以做枝干,布料可以做成花瓣,成型后再绘以颜色,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达官贵人们府上装点的则要贵重得多,金漆描的花盆,在里面铺上黄沙压实,嵌入锡制铜质的枝条,上面的果实挂的很有可能是珍贵的珠玉或者玛瑙。

中原的姑娘都以会女红作为闺阁必修之道,墨城的姑娘却一定要会做这种花卉,久而久之就有了个节日。当初墨城还叫哈兰城,这种做出来的假花就被称作哈兰花,到了葭月深秋,还有个哈兰节。

即墨无白一边往前走一边听他说,连连点头,墨城百姓果然智慧。

到了书房,只有夙鸢在,见到他来,迎上来道:“就知道少卿大人要来,城主人在吹雪阁呢。”

即墨无白朝西北角的楼台看了看:“她去那里做什么?”

夙鸢当前领路:“城主让奴婢等在这里,就是要请少卿大人一起去,大人请。”

吹雪阁据说是以前城主夫人住的地方,即墨无白只远远看过一眼,还是第一次来。

拾阶而上,到了阁楼门前,转身远远一瞥,一侧群山茫茫,一侧黄沙漫漫,绿洲城郭外一湾碧湖,旁边一支驼队正绕着她西去,仿佛能听到迎风传来的驼铃声。

萧瑟到极致便成了壮阔。此时已经如此,待到深冬大雪落下,必然更加摄人心魄,难怪这阁楼名叫吹雪阁。

他深舒口气,宿醉的头疼也好了许多,转头进了室内,在门边站定。

日头正烈,阁楼四周的窗户都打开了,风裹着阳光钻进来,吹动纱幔,师雨坐在窗边,由一个年老的妇人陪着,背影若隐若现。

“城主,少卿大人到了。”夙鸢低声禀告。

师雨示意老妇人退下,朗声道:“请他进来吧。”

即墨无白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手下零零碎碎的东西:“姑姑在做什么?”

师雨抬手请他坐下,笑看着他:“怎么,今日又肯认我做姑姑了?”

桌案不大,即墨无白在她侧面坐下,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僵。

师雨贴过来细细端详他神情,轻轻笑出声来:“不是说喝醉了不记得发生过的事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记得很清楚?”

即墨无白垂眼:“我醉酒后的事情的确记得比清醒时还清楚。”

“原来如此。”她坐直身子,声音既轻又柔:“何必勉强,你以后想叫我什么便叫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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