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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春弄(59)

夙鸢瞪着眼睛,一把夺了过去,咬了咬牙,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扭头就走了。

待牢里恢复宁静,邢越才凑过来。这种关头,师雨除非有病才会特地叫人来要一件喜服,必然是想来确认一下即墨无白的情形,这一点他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他扒着竖栏一脸赞赏地望着夙鸢离去的背影:“这姑娘戏演得跟我有的比啊,想不到师城主的侍女是个人才啊!”

即墨无白摸了摸下巴:“我觉得要真论演戏,我们家杜泉演得比她还好。”

邢越双眼放光:“那敢情好,以后跟他切磋切磋啊。”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还不一定能活着出去呢,唉……

与官署相隔不远的城主府里冷肃而沉默,嘉熙帝的车驾刚刚离开这里,前往刺史府。

嘉熙帝带来的一帮侍从都十分迷信,认为城主府里刚刚死了人,不适合陛下金体居住,全都劝他去别处下榻。墨城刺史终于找到机会,将刺史府腾出来作为陛下行馆。

嘉熙帝看着鞍前马后殷勤卖笑的刺史,心情越发不好。如今城主身死,代城主重伤,墨城本该由刺史担起大局才是,可他最关心的不过是自保,拼命迎逢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不中用的人来墨城呢?

嘉熙帝很想将即墨无白弄出来,如果此时此刻他超然事外,就能按照血亲令正大光明地继任城主,那就能让人睡个好觉了,可他偏偏不省心!

天气有些阴沉,乌云在天边重重地往下坠,似乎随时都会落下大雨来。到了刺史府不久,嘉熙帝就将精力放到了政事上。天气太沉闷,他干脆命人将桌案搬去凉亭,最近朝中多事之秋,东南沿海一带也不是很太平,他心情愈发焦躁。

“陛下?”

嘉熙帝抬眼,眼前站着姿容儒雅的安西大都护乔定夜,来这里有一会儿了。

“乔爱卿有话直说,朕事务繁忙,无暇多顾。”

乔定夜垂下头:“臣来此是想替子玄求情。”

嘉熙帝手中朱笔一顿,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哦?”

乔定夜头垂得更低:“微臣与子玄少年相识,当初一同游学澹州,他对臣多加照顾,臣一直感念在心,如今怎能亲眼见他行差踏错而不救呢?”

嘉熙帝干脆搁下笔:“可告他有罪的人不正是乔爱卿么?”

“那是因为陛下跟前,臣不敢撒谎。师雨妩媚生姿,又手握权柄,子玄会心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微臣曾得到过一幅他为师雨所作的画像,神态气韵无一不精,可见其用情至深,由此极端生事,做了傻事,也是因为爱之太切啊。微臣知道陛下也曾对师雨有意,但陛下明君明断,念在与子玄多年情谊上,还请网开一面,毕竟他是城主近亲,最有资格继承墨城。”

嘉熙帝明白了,乔定夜不是来求情的,恰恰是来压他对即墨无白动手的。

乔定夜的意思是,他为即墨无白求情不是因为即墨无白无罪,而是因为其身份以及自己曾受其恩惠不得不报答,这倒显得他知恩图报,即墨无白真小人也。

之后说即墨无白因对师雨和墨城怀有占有欲而犯下大罪,又提及他曾对师雨的那点小心思,无非是在说即墨无白心术不正还挑战了他这个皇帝的尊严。

实话说,他虽对师雨算不得真心,但真这么被宠臣摆一道,颜面受损,自然也不会高兴。

嘉熙帝心里在慢慢盘算,他一直都很欣赏乔定夜,因为乔定夜是个聪明人,最懂掌握时机。

他一抬手,掀翻了案头茶盏,乔定夜顿时跪地告罪。

“依你所言,朕更不能放了即墨无白!墨城用不着他继承,如今形势一片混乱,朕事务繁忙,就有劳乔都护好好协助督导了。”

乔定夜受宠若惊地抬头,又立即伏下.身去:“谨遵圣谕。”

嘉熙帝摆摆手,若乔定夜想要墨城,对他而言也未尝不可,只要墨城能全权回到朝廷便可。

湿漉漉的喜服已经被小心烘干,师雨从夙鸢手中接过来时,一并接过来其中一小团布条。

上面有血书的几个小字,分外潦草。

“替我传信长安,让杜泉悄悄来墨城。”她对夙鸢吩咐完,捧起喜服前往灵堂。

☆、第五十章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灵堂里跪满了墨城官员,但几乎人人都带着茫然的表情。

只有两个礼官比较活跃,他们正在争论城主的丧事该按哪种规格来办。一个说至少得半个月才能显出威仪;另一个说七日即可,毕竟皇帝在这里,不能太过。

“依在下看,二位大人不用争了,不如即刻下葬。”乔定夜官袍整洁如新,腰悬镶玉宝剑,大步走入灵堂。

官员们愕然莫名,灵堂上佩剑,未免太不尊重死者了吧。

“乔大都护,这是墨城的事,轮不上您插手吧?”葛贲身披白孝,冷冷地嘲讽。

乔定夜看向他:“葛校尉此言差矣,乔某奉陛下口谕,以后墨城的事由在下全权代为督管。”

墨城只有城主,从未听说过需要人督管,这是想要一点一点接手墨城了。葛贲勃然大怒起身:“欺负我墨城无主不成!”

其余墨城官员也按捺不住纷纷站了起来。刺史心惊胆战。

“既然乔都护这么说了,那就即刻下葬吧。”厅外一声柔柔的女音,厅中立即安静。

师雨浑身素白,手中捧着鲜红的喜服步入堂内,一路走至棺边,将喜服放进去,贴着棺椁低语:“早些安息吧阿瞻,免得见了仇人的脸睡不安稳,等我给你报了仇再叫你。”她摸了摸阿瞻冰冷的脸,温柔地笑了笑,直起身来吩咐:“封棺吧。”

官员纷纷下跪:“代城主,不可啊……”

怎能让步,让城主草草出葬,即使是皇帝也不能这么做!

师雨又说了一遍:“封棺。”

厅中死寂。

粗长的棺钉一寸一寸敲入棺椁,墨城官员第一次感到莫大的屈辱。从墨城建城至今,向来自由自主,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宁朔的安西都护府中一片平静,墨城的事情已经在全天下传遍,都护府中却没有一个人嚼舌根。

乔月龄闲得发慌,偏偏哥哥叫她镇守府邸,不要轻易外出,她只能在后院里练剑打发时间。

天气渐渐炎热,不多时她就出了一身的汗。婢女捧着湿帕子过来伺候,一面告诉她有个叫杜泉的人,自称是太常少卿贴身侍从,想要求见她。

乔月龄上次从长安回宁朔,其实不是个愉快的过程,因为皇帝要给她和即墨无白拉线的时候,即墨无白径自丢下句辞官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虽然如此,一听说杜泉来此,她还是立即点头让他来见。

杜泉随着下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浅池繁花,衣摆沾染了不少灰尘,显然这一路赶得很匆忙。

乔月龄胡服如常,脸上还带着汗,坐在一块大石上,毫无大家闺秀的架子,不等他见礼便问道:“你怎么来见我了?”

杜泉施礼,神色很急:“乔姑娘,我家公子在墨城和师城主成亲了你知道吗?”

乔月龄霍然起身:“胡说!师雨明明是要跟城主即墨倓成亲。”

“谁说不是呢!”杜泉脸上都急出汗来了:“这事说来古怪,城主成亲当日被害了,我家公子为了稳住墨城形势,便假装与师城主成了婚。哪知师城主后脚就说他是凶手,如今我家公子在大牢里呢。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想着唯有乔姑娘您对我家公子最好,只能来求您相助。”

乔月龄原本就冷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即墨无白当真只是因此才与师雨成婚?”

杜泉有些讪讪:“到底瞒不过乔姑娘,其实我家公子对师城主心仪久矣,只不过奈何彼此身份,不敢直说罢了。”

“原来如此……”

乔月龄像是受了重创,整个人都萎顿了下去,坐在大石上,背脊微微弯了弯,但随即又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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