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一度的月光(22)
刘璇的压迫。
陈颐知道刘璇就在不远处，就在听着她们的交谈，她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当初，刘璇的立场再动摇一点，哪怕再可疑那么一点点……她都可以完全倒戈，倒向季霜，也不至于如今愧疚。
可刘璇没有。
她只是调侃，拿韩铖调侃，而军心丝毫没有动摇。
乔航得此女子，实乃幸运。
可是当初，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呢？如果刘璇没意识到她和季霜走得近，那便是纯粹的信任。可如果刘璇猜到她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告诉季霜，为什么还要向陈颐坦言呢？
她下了一步棋。
这步棋赢了，陈颐没有背叛她。
可是在唐潇潇这里翻车了……
“那你想怎么着，我已经承认错误了！”唐潇潇有点不耐烦，“你俩不是关系好吗？解释一下不就得了，至于为这点小事闹矛盾吗？这也证明不是我的根源……为鸡毛蒜皮，你也该反思下——”
“谁说我们有矛盾？”教室忽然响起人声。
陈颐吓了一跳，她出来时教室明明没人了，为什么她会在……
季霜气定神闲踱出来，无比自然站到陈颐面前。
唐潇潇的气势一下子弱了。
季霜：“我们之间情同姐妹，磕磕绊绊再正常不过，只是被有心人拿去揣测……令我实在恶心。另外，我还是相信我所看到的，至少我现在，盆满钵满。”
说罢，拉着陈颐走了。
唐潇潇定在哪里，很久才回过神来。
不知什么时候刘璇出现在她身后，唐潇潇转身，看到一个落寞的身影坐在楼梯上，盯着脚前的地面。
“对不起……”这三个字从唐潇潇嘴里说出来，前所未有的真诚。
仿佛她之前的道歉并非真的，只是玩笑。
刘璇微笑：“过去了……没事。”
唐潇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过去又说了声。
“你还说上瘾了？没，真的没事。”刘璇站起来，顿了顿，挎住唐潇潇的胳膊，“走吧，我们去吃饭。”
“你……不怪我了？”
“不怪，不怪。”刘璇挎着她的胳膊越来越紧。
陈颐一路懵逼地被季霜拽到食堂，二话不说，被按在了餐桌旁。她抬眼看到了林佳倩……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紧接着，季霜去排队打饭，林佳倩也不言语，抿着嘴偷笑。
打饭回来，三人坐下来吃，谁也不搭理谁。
主要是季霜……闷头吃饭，不说一句话。陈颐时不时看她，季霜却只当对面没这个人。
吃了半天，陈颐放下筷子，起身要走。
季霜“啪”的一声把碗放下。
两个人定在了原地。
季霜：“吃你的饭。”
陈颐：“……我吃饱了。”
季霜：“吃饱了接着吃！”
陈颐：“……”
林佳倩把陈颐拉下来，继续……食不知味。
一顿饭吃得硝烟四起，无声胜有声。
吃完，季霜不经意间问道：“还有一年，你们想去哪里？”
还有一年，一年，就毕业了。
林佳倩支吾了半天，小声说道：“我想去北京。”
“学什么？”
“不知道……反正，先考上再说。”
季霜点点头：“你呢？”
陈颐认真想了想，说道：“我想去南方……”
她讨厌冬天，讨厌寒冷，巴不得飞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永远不用穿厚厚的冬衣。
季霜若有所思：“那倒真是……最南边四季如春。”
“江南也不错。”林佳倩插嘴，“你不是最喜欢江南吗？如诗如画的地方。”
三人心里的阴霾被这个话题一扫而光，开始七嘴八舌讨论想去的地方、要考的大学……未来，遥远又近在眼前，永远在前方等着年轻的人，给他们注入新鲜血液、注入朝气和梦想。
提起未来，光明灿烂。
春天总是过得很快，以至于夏天捷足先登，唤醒一冬天的沉静。
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在漫天试卷与作业中飞快度过，令人眷恋又恐惧。终于，夏天的尾巴，天气微凉舒适，新学期来临……
陈颐与同桌仍保持着微妙的关系，凡是在教室亲密无比，无话不谈。凡是出了教室大门，比陌生人还陌生人，除了打招呼没别的联系……
这种外在的客气，内在的亲密，令陈颐感到近乎分裂。
不过也只是刘璇，好在这是刘璇。
唐潇潇再也不去打扰张兴宇，而张兴宇并没有与哪个学委过分亲密……他似乎更加孤独，多数时候一人闷坐在前面，不是背诵便是埋头做题，脊背挺得笔直，显得孤傲又清瘦。
反而是周磊磊，每次经过后门便刻意搭话，烦得唐潇潇恨不得换桌。
初秋，叶子刚刚泛黄，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又来了。
季霜收到李哲的来信，称这次运动会没人央求她参赛了，又说自己成功威胁老爸……把自己送去了艺术学校，现在正在学音乐，好在小时候还有些基础，练起来还不至于手生。
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几行潦草随意的字迹，没有任何花哨。季霜把它折起来，夹进本子里。
“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们一块吃饭，我说了句‘以后想去西藏，谁陪我去？’李哲想都不想，傻子一样举手……乐死我了。”
林佳倩点头：“记得，她说反正她闲的没事，你爱去哪她就奉陪。”
“现在呢？我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封信上一个电话都没有。我早说过，很多东西都是假的……佳倩，你愿意和我去吗？不要紧，说实话。”
林佳倩沉吟：“太远了，我受不了高原反应，还是不去了吧。”
季霜点头。
“你有时候那么成熟，有时候又幼稚的像孩子。我跟你说实话，你要想去哪里，自己去，有人陪着那是荣幸，没人陪那很正常。本来就是，这世上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你也不是没了谁就活不了的。”
包括韩铖。
包括陈颐。
包括我。
季霜扯开话题：“别废话了，今天几号？有事跟你说。”
第15章 15
运动会前一晚，学校特意少上一节自习课，所有人争先恐后回到宿舍，该洗漱的洗漱，该睡觉的睡觉。
这一晚大家睡眠都很好，就连陈颐也做了很久没有做的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老家的土坯房上，墙上宽度只允许一只脚经过，虽然不高，可她不敢往下看。于是两腿分开跨坐在了墙上，哭叫着人来就她。
梦中的光景是很多年前，她还是跟着一群孩子瞎跑的年纪，不久后等来了母亲。可是母亲面对她的哭喊，并没有上前接过她。
陈颐哭着，自己试着往下爬。她翻过身，双手扒住墙沿，正欲往下跳，结果手上力道一松，“轰”地掉了下去……
有人用手指轻轻扣着她的额头，陈颐从惊恐中醒来，听到了操场上的音乐声——知道已经响铃，她睡得这样沉，竟然无从察觉。
她扭过头，透过床上的围栏，看到季霜的笑脸。
刚才的手指轻叩来自她。
浅浅的力度，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虑与不安。
“生日快乐。”季霜轻声道。
陈颐愣了一下，脸上还带着刚刚睡醒的呆滞……
随后咧了下嘴唇，笑了。
你还记得我生日？
你怎么知道？
诸多疑问没有问出口，她听到一声“快起床”，季霜的脸颊便消失了。陈颐坐起来，在一阵惊讶与不真实中穿衣起床，来到了操场。
因为是运动会，所以没有早自习，跑完步所有学生涌向了餐厅。
陈颐和林佳倩坐在餐桌旁，季霜显得神采奕奕，叮嘱她俩不许动，尤其是陈颐。陈颐只好笑笑，不知她要做什么。
季霜拿起饭卡，跑到最里面的窗口，那里排着长长的队。
陈颐看林佳倩：“是谁告诉她的？你们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