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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大家都爱霍去病(36)

作者: 陆路 阅读记录

这个梦实在过于诡异。我还来不及反应,天子已经伸出手,拎小鸡似的将我从二舅温暖的怀抱里揪了出来。

“多大人了还窝你舅父榻上,快回自己房间去。”将我丢出二舅的厢房,帝王转身,迅速合上门。

冷风吹醒我,原来这不是梦。

东方天际已经隐隐泛白,揉揉眼睛,院子里居然立着好几个人影,有未央宫的宦者,有牵着马的侍卫,还有杵在门口,怒容满面却又生无可恋的大舅。

我的披风和木屐还留在二舅房间里,此刻全身上下只剩一身亵衣。于是我光着腿杆,赤着脚板,在众目睽睽之下,镇定地拐回我自己的房间。

春寒料峭,我连打几个喷嚏。

没过几天,就听到大舅的哀叹,一下子三个病号!

***

暴雨如注,一连二十多天。渭水、霸水的水位涨得很快,京师的人们虽然嘴上不说,心中渐渐开始动摇。当黄河瓠子决堤,淹没十六郡的消息传来,对于天灾的恐慌令关中人人自危。河东水位居高不下、关东枢纽被切断,京城米价、肉价飞涨。好在食盐由于早先收归官营官屯,被桑夫子成功限制在了小幅浮动上涨,卫家靠着朝廷临时拨粮,日子比从前紧一些,但也还过得去。

天子力排众议,决定开放函谷关,向上游疏散难民。各地征调民兵塞堤时,征兵疏洪的重任落在了外朝大夫汲黯等人的肩头。

“中朝难得做一次甩手掌柜。”饭桌上大舅这么评价,“外朝里塞满了田蚡受贿收上来的人手,现在该是那些食君俸禄之人拿出点真才实干的时候了。”

“外甥多吃点肉。”大衿娘将盘子里的肉片全拨进我碗里。

我瞪着碗里酱油色的小山,偷偷叹气。一个多月来同两位舅父没打过几次照面,中朝做“甩手掌柜”的日子,估计得是在梦里。

雨水不停地冲刷着地面,庭院里大衿娘精心栽培的花草被暴雨击打得七零八落。不知道随军前往濮阳堤坝护堤的小舅,和被困在河东平阳府无法南下的曹襄,二人是否还安好。

“去病,跟你衿娘一起搬到城南苏家去住吧?”大舅道,“离渭河远一些,需要疏散的时候,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我几乎就要点头,可想到要和苏葭住一起,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都说了夫君不必担心,这孩子比妾身还坚强。”大衿娘笑着说。

***

雨水稍歇,关中顺利渡过一劫。三公主表妹的降生,为卫家增添了许多喜庆,天子爱怜,封其食邑齐国琅琊郡诸邑县一千三百户。

不久,太学终于恢复了正常授课。

“世子,你回来了。”射御课上我又见到曹襄。

这回他的脸色实在是不大好,不过他还是打趣道:“恭喜你啊去病,大汉三公主的表哥!”

“曹表兄,咱们彼此彼此啊。”我尴尬地岔开话题,“君侯身体可有好转?”

“好转?恐怕年内本世子就能袭侯了!”曹襄苦笑着叹息。

上林苑内,新的靶场和马场刚恢复施工进程。我们踢蹴鞠时,李敢不再同我和曹襄一队,而是选择加入张贺一组。不过无妨,新来的苏武正好填补空缺。

射御课的太师之职一直在走马灯似地换人,这次的接任者是之前从代卫尉的位置上退下来,改任郎官的李敢的二哥。原本我以为李家三兄弟性格都差不多张狂,事实证明这一点上我大错特错。

“鄙人李椒,见过各位世子、公子。”第一次课上,一身墨绿胡服,佩翠玉冠的李太师对学子拱手道。此人浓眉大眼方额短颚,面相和善,听说他收养了兄长李当户的遗腹子,取名为李陵,呵护怜爱如同亲生。

李太师继承自李家善骑射的传统,然而授业时并不像段宏那样对学子敷衍了事,也不像韩嫣那样严格到动不动就体罚,他比较擅于和众学子打成一片,采纳众人建议,一起踢蹴鞠,一起尝试对阵各种不同的兵器。

对于马高人小又别扭的我,李太师会尊重我的要求,把我抱托到火云背上,而且当了解到我这么坚持的原因之后,他表示十分理解,从此比我个子小的学子也开始由他抱上马。

很快我重拾之前落下的箭术。

“以霍公子的年龄,能对弓箭的力度,角度和技巧有这么深的领悟,确实是可造之材。像这样下去,再练几年,你就可以加入骁骑营。”李太师向我伸出手,接住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我。他并不知道我从前跟着韩嫣一对一苦练箭法的事儿。

李太师说这话的时候,李敢正在一旁执箭瞄靶,他用余光瞥见李太师抱着我的手,怨忿的目光恨不得在我背上戳两个洞。

不过,单凭目光是不可能真戳出洞来的。不久之后,李敢再次堵住我的去路,这次是在射御课后,建章宫的更衣室里。

“离我哥远点。”他像上次一样压下来靠近我,眼中闪着怒火,“不要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到处诱惑别人。”

这次,我没有闲情逸致再认真回复他的废话,直接一拳挥在他下颚上。

“咔啦!”对方上下牙碰在一起的声音清晰传来。

当我通过桑夫子的考核,升入九章算术课,与李敢同级时,此人猪肝似的脸色令我暗暗开心。

新书太多,我的书箱已经堆不下,而且长乐宫那晚淋了暴雨,有点儿受潮,压箱底的几本书简长了白糊糊的霉斑,等到要用时方才发现。于是我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把这些书简全倒出来,摊开放在太阳底下晒着。

随着书简掉出来的还有一枚银黑熊镇,被我拿回屋摆在案头。我听说熊镇只有贵门大户才使用,这应该是保管我书箱的人弄错,混进了公主府的物什。我的卧房里有平阳府带过来的羊镇,二舅送我的鹿镇,我自己刻的马,龟,蛙等等,我将这些石镇一字儿摆开,摊在日光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很快我注意到,之前收集的石镇全部正跪而卧,底平无刻字;这枚熊镇是正卧侧剖,金属材质,小而沉重。熊背上书五个蝇头小篆,不过每个字只有上半截,我准备先照着这个熊镇自己刻一个玩,等还给曹襄时,顺便问问这些字为何只写一半。

***

秋分时,洪水终于退去,不过函谷关外就没有那么幸运,据说这次疏河补堤并不成功,大量民众流离失所。祸不单行,灾后重建的过程中,匈奴兵频繁南下,已经劫掠了好几个城池。

这日放学,我挥别曹襄和苏武,踩着红霞,哼着小曲儿,由着侍卫牵着马跟在我后头,同往日一样朝家的方向行去。天子即兴做了一首《瓠子歌》,找李司业谱了曲,曲调同孝高皇帝的《大风歌》差不多,属于“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魔音,哼过一遍就再没法停下来。

今日卫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轮辕上沾着不少泥水,想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衿娘,我回来啦!”我推开门。

前院里围了很多人,似乎有人在哭。影影约约地,仿佛很多年前,我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女人背对着我,身影看上去很熟悉,当她回过头来看我时,我看到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六年了,再一次见到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同我记忆里的那张脸几乎没什么变化。而且,连那满面泪痕亦是如此这般相似。

我飞奔过去,一把搂住来人的脖颈儿,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娘,我好想您!”

“去病!你还活着!”娘亲吻着我的脸,把我紧紧圈在怀中,“太好了,我的儿子还活着。”

“当然了,娘,我写给您的信,您不是都收到了吗?”我轻轻推开她,六年里第一次再见面,娘亲没头没尾的话令我疑惑不解,“我一直活得好好的呢。”

陈掌牵着一个女孩走过来。女孩梳着两只发揪,面容同娘亲很是相似,不过她好像穿的不是襦裙,而是白麻布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