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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大家都爱霍去病(42)

作者: 陆路 阅读记录

“臣有要事,启奏陛下决断。”田蚡道。

“何事令丞相如此匆忙?”天子问。

田蚡道:“臣近日得知,前代国国相灌夫,家住颍川,同大奸巨猾结交,圈养食客近百,积累家产数万万,□□侵犯皇族,横行乡里,百姓深受其苦。时有歌谣曰:‘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

“舅父暂且打住。”天子不耐道,“惩治地方恶霸,这在丞相的职权范围之内,何必请示朕这个外甥呢?”

“彻儿,”田蚡叹道,“此事关系到一方百姓的性命。灌仲孺的背后有前丞相魏其侯窦婴撑腰,你舅父我这个如今的丞相,却也难奈他何。”

“舅父稍安勿躁,”天子略微停顿后道,“朕相信很快就能给舅父一个满意的答复。”

田蚡已告辞离开,我瞪着自己竹简中央写下的“彻儿”二字,怔愣了片刻。

再抬头,二舅已经摊开第二份竹简,依然在聚精会神地写写画画。内侍自一旁小心地把前一份竹简抖开晾干。

我不禁好奇地问:“您在写什么呀?”

二舅闻言,抬头对我笑了一下:“陛下在找董相国之前上书《天人三策》里头的一卷,一时半刻找不到,我恰好还记得一些,趁这会儿有空默给他。”

前脚田蚡刚走,后脚宦者便进来禀报:“陛下,主父大夫求见。”

听到主父偃觐见,二舅似是轻笑一声,复又低下头去,仿佛此人的到来已在他意料之中。

三年后再见到主父偃,其人已是身着棕色朝服黑丝冠,精神抖擞,脚下生风;同从前粗布素服、低头称我为“卫小公子”的颓萎模样判若两人。

路过偏殿时,他亦朝我这里望来。恰逢殿门开合,珠帘微动,被风吹出缝隙,我匆忙伏案颔首,躲过他的目光。

“主父爱卿,这奏章真是你写的吗?”天子将一卷书简掷到主父偃脚下,“朕方才核对字迹,不像爱卿你的,倒像董仲舒的。”

主父偃跪地道:“回陛下,臣去到董相国府上,见到董相国欲将此奏章焚毁,才自作主张偷来呈给陛下,望陛下谅解。”

“行了,朕知你一片好意,平身吧。”天子接着道,“刚才朕和田丞相所议之事,爱卿听到多少,可有对策?”

“臣正是为此事而来。”主父偃起身拱手道,“恕臣直言,魏其侯纵然平定吴楚之乱有功,但是此人墨守成规,不知时变。那灌夫只是一不学无术的匹夫,骄横不逊,本不足为患;但若窦灌二人结党相翼,势必成祸乱。依臣之愚见,可先剪灌氏党羽,魏其侯形单影只,纵难飞远矣。”

“哦,说说看,如何剪?”天子饶有兴致地问。

“陛下是否还记得茂陵邑增员之议?”主父偃以问代答,侃侃而谈,“臣倒是有个好主意,不若先遣灌夫这样的封国大户徙茂陵邑。其族人家眷侍卫者多,门客随从者众,一可迅速增加茂陵邑富裕人口,二可增加京师的赋税收入和劳力供给,三可收编统管大富豪强,杜绝各地越礼乱制之风。”

天子听罢笑道:“主父爱卿不愧是心直口快,直言善谏。这些人口赋税的利害关系是谁教你的,桑弘羊吗?”

“不,这些都是臣的肺腑之言。”主父偃叩拜。

“好,朕知道了。”天子挥手,“中朝决议时,朕会派人知会爱卿。”

“写完了吗?”抬眼间,天子正好掀开帘子进来。

“回陛下的话,写好了。”我收了笔,将半干的竹简抖了抖,递到天子手中。

“字写得还行,太学没白去。”天子点头。他指着结尾道,“在此处补上官职,武安侯是丞相,主父偃是太中大夫。”又指着另一处道,“在这里补上日期。仲卿,今天几号?”

“回陛下,二元四年四月庚戌,时刻是未正。”二舅眼未抬手未停,“恕臣失职,忘记叮嘱去病先在卷首标明时间地点人事。”

“无妨,下次改过即可。”待我更正后,天子一目十行,读罢将竹简递给宦者,大笑道,“魏其,武安,朕的这两个舅父真不让朕省心。有长君和仲卿做朕的肱骨,去病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呐。”

“陛下谬赞,臣与兄长无法同两位君侯相提并论。”二舅搁笔,递上手中书简。天子在我面前的书案落座,刚扫过头几行,忽然抬眼问我:“今日司录之职是否还合意?”

想起方才田丞相同主父偃之间针尖对麦芒的那番折腾,我乖乖恭敬叩首:“回陛下,臣之前错怪了陛下。知人善任乃天下最难的本领,臣不会再抱怨了。”

“好小子,居然敢和仲卿告朕的状。”天子龇牙,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又对二舅道,“仲卿有空也带他去期门军涨涨见识吧,不用请示朕,注意安全即可。”

***

夏日的脚步很快来临,温室殿开始变得不再适合居住。宦者和禁卫进进出出,把天子的寝居用品挪往承明殿。

我蹲在门槛上嚼着饴糖,数着匆匆来往的宫女手中拎着的香炉和烛台。天子爱香如命,未央宫里到处都是香炉,我自己的衣物上终于也被熏染进了苏合香。据说苏合香能治头痛,最近确实感觉比往日里精力充沛些。

话说回来,我一直没发现二舅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呢。真要算的话,每年春秋时节,乐颠颠地回河东采购战马算一个?

“去病,你要搬的东西呢?”二舅见我坐在门口,走过来问我。

“我?我就两个箱子,没什么大件。”我把剩下的几枚饴糖扔进嘴里,拍拍手站起来。

二舅跟着我进了房间。

我没资格佩剑,宫里禁止携带箭矢,火云在北门外的马厩由专人饲养,所以一箱衣服上面压几个石镇,一箱书,外加墙上挂着的紫杉弓,证明我所言不虚。

“这只盒子不带走吗?”二舅指着桌上那只锁扣被砸得有点儿歪的红匣子。

“那是陛下硬塞给我的,里面装的不是我的东西。我想留这儿,就算还给陛下了。”

“去病,御赐之物不可以私自处置。”二舅说着打开了匣子。

见到那把弹弓时,二舅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不过注意力很快便被另一件物品吸引住。

“这张星盘也是韩嫣留给你的吗?”他取出那只圆盘仔细端详。

“是啊。”我记得这是天子从韩嫣留给我的锦囊里翻出来的。

二舅对光研究了一会儿,指着一角道:“这上面这部分不似我们关中使用的星盘,倒像是匈奴文字。”

韩家兄弟的娘亲是草原人,他们会有带匈奴文的星盘不稀奇。只是我想不通,韩嫣为什么特意把它留给我,而不是陛下,韩说或者其他人。

“去病?”二舅唤回正神游天际的我,建议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早起随我去军营走一遭,军中胡骑想必有人认识这些字。”

***

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穿好胡服,背着紫衫弓,在承明偏殿门口瞎晃悠。宫里的饭菜我渐渐吃得习惯,不过有时还会想念大衿娘爆炒凉拌的地方手艺。

内侍在一旁帮二舅系背后的轻甲束带。轻甲背后一共三对长绳,每对交叉相扣,上下固定。

“你也太慢了,让我来。”我挤开内侍,唰唰唰麻利地打了三个结。

“哎霍侍中,不能这么打结。”内侍阻止不及,嚷道。

二舅转过身笑道:“不碍事,回头整一下就好。”

到达建章宫时,早炊时分刚刚结束,轻烟笼罩下的期门军营已经苏醒。几队玄甲步兵,每队几十至百人不等,每人肩扛红穗标枪,手持铁盾,排列整齐,正往营地中央集合。

迎面走来一个熟面孔,同二舅热情地打招呼。

“去病见过公孙将军。”我拱手道。

公孙敖今日亦是一身银玄轻甲,腰间配柄长剑,低头瞥见我衣摆上的银扣,笑着拍拍我的肩:“数月未见,贤侄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仪表人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