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文盲女配逆袭记(55)
瘦鹃看了要发笑,便真的笑出了声。
在大马路上半明半暗的街灯下,只听见她忽然噗嗤一笑,便清清脆脆的劈开了暮秋夜晚的凄迷。陈伯恭直到这时候方才放了心,他总以为瘦鹃一路走来这样沉默,是被宝络伤了心。
“你笑什么?”
她指了指橱窗里的木头模特儿,“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嘛——制造的实在是因陋就简,不止那一张木愣愣的脸,就是手脚亦造的一无是处,甚至还能看到许多凹凸不平的人工斧凿的痕迹。”
她顿了顿,乌浓的睫毛一霎一霎的很是可爱:“尽管这样还要藏起身子来,其实即使面朝外——”
也不至于勾起夜行人的绮思嘛。
她笑笑地停住了话,没有说出口,但她觉得他当然是能够懂得的。
他摇了摇头,嘴角微微地朝上兜着轻笑。
从复兴路到榆园路,不是太远,但也足够走上一个钟头。他们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朝前走,倒不至于太过辛苦,时间便悠悠地滴答滴答往前溜。
陈伯恭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望着夜色中他们两人的影子。马路边上有许多金黄中泛着发酵了似的褐色的落叶,他用脚尖拨了拨,拣一只最大的焦黄的叶子,一脚把它踏破了,“呱嗤”一声响。
瘦鹃轻快地笑了一声,有样学样的也踏上一只焦叶,嘶啦啦的一阵脆响。
没有招呼,也没有对视,心照不宣似的,两个人便竞赛一样的往前踏,谁也不让谁。瘦鹃在空旷的马路上转着圈儿的来回踩着,玫瑰洋裙的裙边展开来,抖抖索索的露出了精致的里子,为黑夜多添了一份丝绒般的旖旎。
“你真像个小孩子。”他笑道。
她亦不服输,扬起脸来反驳,“嚯,你起的头,你才像。”
缠绵的一阵秋风穿堂穿巷的吹过来,瘦鹃抱紧了自己的两条手臂,像是没有穿衣服,又漫了水似的,浑身上下一阵透明透亮的寒冷。陈伯恭解开自己身上的洋服外套,往她身上一披。
瘦鹃愣了愣,忙道:“唉,不行,这样的天气,你一定要伤风了。”
她把手捏着肩上的衣领子,要脱下来还给他,陈伯恭却执意不肯。
好在离迟公馆亦近了,瘦鹃颇有些局促的在前头走着,肩背处清晰地传来他衣服上留存着的阵阵暖意。
到了公馆门口,两人道别,瘦鹃脱了外套还给他,又打趣着说说笑笑了一阵。
壁炉里大火熊熊。
瘦鹃走进公馆里头,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气。她摸黑推开门,卧房里明晃晃的一片光亮。
她吓了一跳,眯起眼睛一瞧,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靠在沙发上,面色十分疲倦。只穿了一件衬衣,领口随意翻着,袖子口朝上卷了起来,扑了点儿灰。
“迟秉文?”
他显然是坐在那里等着她的。
“你……你怎么回来了?” 她暗暗惊诧。
他看着她,忽然什么话也不想说,一颗心静静地直往下沉,坠到了十八层的深渊里,救也救不上来。
他本是急匆匆地回去学校办一些紧急的事情,后来看着天色太晚,怕她回来不安全或是与宝络她们再生龃龉,便又赶回晚宴上接瘦鹃,却听说她已经回去了。他又一路飙着车往家里去,正好赶上宝络她们下车。
“瘦鹃没同你们一块儿回来?
冯小婵的脸色随着他的声音陡地变了,她原还抱着希望,以为他这样着急忙慌的赶回来,是为了她。
她在阶下站住了脚,“您夫人她嫌我们这车小,便同伯恭一道回来了。伯玉嘛,一路上已经开的够慢,我也不晓得他们怎么还没到家,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说不定他们俩人……”她忽然停了话,自觉失言似的摸着嘴唇道:“咳,说不定是路上车子坏了。”
迟宝络听到这里,突然掉过身来望着小婵,倒呆了一呆。
她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儿的。
迟秉文倒意外的没说什么,他叫她们先进去洗漱休息,留他一个人等在公馆门口,冷风瑟瑟的,他看到巷子口渐渐的出现了两个拉长了的人影,说说笑笑的走过来,午夜时分,听得格外刺耳。
仿佛在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返身进了公馆里头,立在阳台上往外看,月光透过树影无情的在他脸上划刻着。他看到周瘦鹃把肩头的衣裳取下来还给陈伯恭,又看到陈伯恭拉住了瘦鹃的手,浅浅的落了一个吻。
日本式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瓷白的糖罐子。两只茶杯对面放着,一旁的茶壶还径自冒着白呼呼地热气,壶嘴正对着一瓶打开了的兰姆酒小高颈瓶,他原本是热心的预备了这些为她驱寒。
他的领带、手套和皮衣都扔到了床尾的长凳上。瘦鹃躲进浴室脱掉了玫瑰洋裙,换了身珠灰的稀纺睡衣,晚礼服似的,露着腻白又瘦削的肩膀。
她回到卧房里来,对着镜子略略整理了一下头发,便抽出盒子里小方块的棉纸蘸了净肤膏擦去了脸上的浮油和残妆。鬓边的几缕鬈发黏在脸上,她小心翼翼的用纤巧圆润的指尖勾起来,挑到了耳后。
秉文默然了一会,忽然爆发了起来道:“瘦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别的什么人?”
耿耿的一只灯,守着天幕下万籁俱寂的沉沉长夜。
瘦鹃不觉微微侧过头,定定地望着他,然而立刻就又移开了目光,望到那椭圆形的大镜子里去。
镜子里也映着他。
“陈伯恭?”
她一愣,微微皱起眉头,在镜子里用眼睛审视着他,她的一双眸子里闪耀出一种顽劣的挑战的火焰,于是微笑着回答说:“好像确实如此。”
他察觉到她在镜子里投过来的视线,便也回望了过去,“这简直可笑……”
她听了,把棉纸捻成一团,随手丢进小篓里,道:“有什么可笑?男女相爱,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你是我妻子。”
她在脸上抹着净肤膏的手一顿,冷笑道:“噢,是的。你甚至连妻子的名姓都不能够记得。”
“迟秉文,你别忘了,咱们只不过是假装的夫妻。”她说的很冷静。女人一向有这样的本事,只要她们愿意,冷静起来,简直不像一个活人。
这话秉文觉得十分刺心,望着她,一时无话可说。
她却笑笑地尽钉着他不放,气焰渐渐上来了,“咱们之间不过是一场戏,怎么?我爱上了别的男人,您是不是打算责备我?”
他望着她的背影,颓然道:“如你所说……我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你?”
他顿了顿,难以启齿似的又道:“只是陈伯恭他在你身边几乎闹到了失礼的情形——”
瘦鹃截断他的话,问道:“怎么失礼?”
“他吻了你的手,是不是?”
她看着自己眼圈儿处晕开的一团墨色,心虚似的把手一攥,没答话。
“他在追求你,是不是?”他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瘦鹃轻笑出声,“我真不懂你了,何苦来呢?”
她凝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又道:“我是真不明白,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知道——你先前同冯小婵闹得那样沸沸扬扬的时候,你是一点儿不关心是不是有人在追求我的。”
她一边笑,一边把眼睫毛低着,那乌洇洇的影子重得像个小手合在颊上。
房间里一时静默的像是被宇宙洪荒忘却了似的。
就连时间也停了摆。
第46章 妒忌
窗外是耿耿的星灯。
瘦鹃一边说着,同时想到了她穿书之前书里的剧情,便一样样地搬出来同他列举道:“那天晚上你向我开口提出离婚,我真哭了一夜,掏心挖肺的告诉你我的悲伤。然而当时,你简直冷酷的仿佛是一个法官,直截了当的就判了我的死刑。”
她的记忆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冬夜,一对年轻的男女那样亲密的站在毫无防备的她的面前,告诉她——对不起,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