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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39)

十一没有回答,只看得到双肩的耸动,连抽泣都不肯发出声息。

但她的身体柔软,第一次那样安静地依在他胸前,再也没有了原来的疏离和冷淡。

***

十一随着韩天遥前去看望闻小雅时,闻家兄妹见到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十一,都有些惊讶,甚至惊艳。

这个不修边幅的十一夫人给人的感觉一向是邋遢冷淡,长相平凡加上脾气坏,韩天遥表示以其为夫人时,即便闻彦都有些为之不值。

但衣饰一新的十一,高挑素净,清逸超脱,即便容色寻常,亦有种高贵清华无声荡出。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和悦,向闻彦说道:“昨日醉得厉害,误伤令妹,的确是我之过。待令妹伤愈之日,我让她把打回来报仇吧!”

闻彦愕然,忙道:“报仇……不敢,不敢!原不过误会而已!”

窥向韩天遥时,却见他依然是一贯的冷峻沉静,只是黑眸凝向十一时,仿若有些微笑意萦出。

***

闻小雅伤成这样,闻彦自然只得留在渔浦镇照顾妹妹。

好在十一武艺绝佳,若肯相伴韩天遥同行,倒比寻常侍卫更让人放心。

韩天遥已不打算再耽搁,命人在镇上添置了些东西,便带着十一、小珑儿等乘着马车入京。

马车原是闻小雅、小珑儿所乘,韩天遥与闻彦都是一路骑马。

但此刻韩天遥寻回十一,明知十一满腹心事难角,便不肯骑马,亦坐于马车中。

闻家原大富,何况又是送新封南安侯入京,马车自然雕金镂银,设置得宽敞舒适,比宋昀的马车强得多,三人坐进去尚绰绰有余,旁边甚至还设了小几,放了茶水、点心等物。

十一前两日委实醉得厉害了,路途一颠,更是头晕作呕,面色便更不好看。

韩天遥从小珑儿手中接过茶递给她,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十一白着脸道:“也没多少。大约那个五十年女儿红后劲太强了……”

韩天遥沉吟,然后道:“算时辰,那日我和闻彦离开后,你并没在逍遥酒庄久留,也未把女儿红带回。是因为……齐小观也去要酒,你避开了?这女儿红应该是宋昀收起来的吧?你后来去跟他拿了酒,然后……一直喝酒,醉到今天?”

平时她也喝酒,但从未见醉得如此离谱。

看十一气色,只怕这些日子除了酒,连一口饭菜都没吃过。

这醉酒,到底因为齐小观,还是因为宋昀?

十一没有回答。

她总不能说,她好容易找到一点下半生可以安乐度日的希望,没半天便不得不亲手将它捏作粉碎吧?

她将茶还了回去,伸手摸索酒袋,才记起已被韩天遥收了。

她皱眉看向韩天遥。

韩天遥只作未觉,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你上午说,打伤小雅,以后会让她打回来,我忽然便想起,我也曾捏伤过你手腕,也曾吐过你一身……你好像说过要报仇的?”

他罕见地向她扬起唇角笑着,将手腕送到她跟前,“早上我也欺负了你,你要不要打回来?”

十一道:“不用!你把我的酒袋还我就行!”

她站起身,去够韩天遥收在另一边的褡裢。

韩天遥伸手拦住,“不许喝酒!”

十一正要强行击开他时,韩天遥低声道:“十一,你应过我,这十日听我安排。我的第一个要求,便是你不许再饮酒无度!”

十一道:“我今日还未饮酒!”

韩天遥道:“在你身体未曾复原前,你都不可以再饮酒!你不想宁献太子见到你苍白如鬼的模样吧?”

十一的面色本来并不怎么白,闻言却真的苍白如鬼了。

她忽道:“韩天遥,我改变主意了!你打我的,我都要还回来!”

她伸手捏向韩天遥手腕。

韩天遥怔了怔,竟散去一身力道,由她加力。才不过片刻,他的额上已渗满汗珠,眉目却依然淡然,沉静地看向十一。

十一松手,便见所捏之处迅速红肿上来,果然比当初她的手腕还要伤得厉害。

韩天遥收回手,用袖子掩住伤处,缓缓道:“若没捏够,可以继续;想喝酒,不许!”

十一气噎,怒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捏死,然后拿了我的东西便走?”

韩天遥深邃如潭的黑眸凝望着她,笃定道:“愿赌服输,你不会食言。何况,十一,若我死去,你在这世间会更孤单。”

十一冷笑道:“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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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故人情深(三)

十一冷笑道:“是么?”

却已坐下.身来,倚着车厢板壁阖眼养神。

一路甚是颠簸,晃得她昏沉的头部不时磕向那板壁,其实并不舒服锎。

韩天遥忽伸手,将她轻轻一拉,却让她靠在了自己胸前郎。

十一正要挣开时,韩天遥将她揽了揽,更紧地束于自己臂膀间。

他轻声道:“十一,困的时候不要逞强。我在你身边。”

十一问:“你先后有过十二房小妾,之前还有过一个聂听岚……同样的话,是不是跟她们都说过?”

韩天遥眸色深了深,旋即淡淡一笑,“你说是,那便是吧!十一,给自己一个机会!至少,不会比花浓别院更差!”

花浓别院,不引人注目的第十一房小妾,受人嘲讽却漫不经心的醉酒生涯……

的确是她自愿沉.沦的生活。

她到底还在坚持着什么呢?

醉卧路边时,除了野狗和无赖的***.扰,至少还有眼前这人愿意伸手将她扶起。

低低地叹息一声,十一倚住男子结实的胸膛。

共过一场患难,他的气息并不那么陌生。

他柔软了他的胸怀在容纳她,尽量松驰了一身冷峻在安抚她。

***

阻止十一饮酒虽一再被她抗议,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夜间投宿用了饭菜,十一独自寻偏僻林子练了半日武,再回客房睡了一.夜,精神便已恢复大半。

韩天遥瞧得分明,神色愈添几分温煦,第二日再乘车赶路时,便取了一个映青酒壶,拔了木塞递过去。

十一见那酒壶扁扁平平,才巴掌大小,登时一股怒气直冲,但闻得那酒香扑鼻,一时不辨是何品种,却绝对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加上一日未饮酒,早已烦躁难耐,不由伸手接过,仰脖饮了一口,含在舌尖细细品啜。

韩天遥道:“好酒是用来品尝的,而不是牛饮的。若饮坏了肠胃,日后再好的酒,也该无福品尝了!”

十一淡淡睨他,“韩天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罗嗦?罗嗦得跟个老太婆似的……”

韩天遥倚着小几,舒展了长.腿,含笑道:“没有。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十一。”

他一向寡言,之前目盲伤重时开口便可能被十一嘲讽,固然很少说话;如今,他对十一暗存一番心思,明知她被限制饮酒心中不快,亦不肯轻易招惹,故而哪怕车上共处,哪怕有了前日的偎拥和承诺,二人也极少说话。

倒是小珑儿年轻活泼,渐渐从失去亲人的惊痛中走出来,已将同生共死过的韩天遥、十一当作亲人,如今难得出门,却也开心起来,抱着花花一路叽叽呱呱地指点风光,的确令马车里喧哗了些。

但十一显然不厌烦小珑儿。但凡小珑儿到哪个镇上,多看几眼什么胭脂首饰或其他玩意儿,十一便会过去替她买下,且眼光高妙,无不合适。

两三天下来,小珑儿每次对着十一便眼冒星光,和十一更比韩天遥亲近许多。

但十一似乎没想过打扮收拾自己,依然只是素簪绾发,挑着最浅淡的裙裳穿。

见小珑儿围着身畔“夫人、夫人”叫个没完,她便道:“以后唤我姐姐吧!”

小珑儿本就是平民家的女孩儿,并非韩家婢妾,与十一、韩天遥素来的相处也很自在,扭捏了一阵,也便跟着“姐姐、姐姐”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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