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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风流,江山谁主(59)

宋与泓、齐小观等得来的消息果然没错,路过的确是被囚在小隐园。

危急之时推出人质相胁,原也不是十一独创。若前来救人的只是齐小观和凤卫,必要时推出路过,显然于瓦解凤卫心志大有好处。

但现在凤卫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个衣袂飘飘坐于屋脊旁若无人品饮美酒的女子。

她兀自踩着施浩初,像踩着垫脚的石头般愈发闲适安然。施浩初握紧拳头,却再不敢挣扎,一动不动地由她踩着,仿佛已与青色的瓦栊融作一处。

韩天遥静默遥望着她,眼底仿佛也浮上了浅淡温柔的月影,刚硬冷峻的轮廓莫名柔和了许多。她若不曾来,今日中伏,前路必定艰险难测;她若来了,纵得一时无恙,未来也难料吉凶。所幸者,不论吉凶或险阻,她做回了曾经张扬的她,而且她不会孤单。再多的困厄,他们会并肩而行。

默算着前去带出路过可能的时间,韩天遥忽道:“郡主,小心身后。”

竹楼依山而建,前面临着园子,后面却都是黑鸦鸦山林。施铭远身边不乏高手,不想受挟制,很可能背后下手。

十一听得他话语间关切之意,漫声应了,垂眸向他注目之际,却触到了旁边另一双明亮的眼睛。

关系儿孙性命,施铭远那边的人果然不敢在解药上动手脚,齐小观已然站起身来,虽然依然面色不佳,但已无明显中毒的模样。见十一望向他,他顿时一笑,奔向前迅速拔地跃起,竟也飞上屋脊。

“师姐!”

齐小观只唤了一声,喉嗓间便已堵住,红了眼圈含笑看她。

十一弯了弯唇角,将自己的酒壶递了过去。

齐小观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看也不看便仰脖饮了一大口,赞道:“好酒!”

十一瞧着他朝气依旧的面庞,轻笑道:“这酒不是师姐酿的,也不是贡酒,其实寻常得很。”

齐小观微笑,“只要是师姐给的酒,都香醇得很!”

他这么说着时,却已连忙别过脸去,借着拂拭灰尘,悄悄擦去眼底湿.润,依然满面阳光灿烂,将酒递还给十一,然后目光扫向竹楼另一面的山林。

毒伤未愈他便匆匆上去与十一会合,显然是因为韩天遥的话,生恐有人背后下手,对师姐不利。

十一指尖挑起一柄小小飞刀把玩着,泰然自若地饮酒,笑道:“小观,别担心。这里没人的手有师姐的飞刀快!”

月光下,她容色绝美,足以颠倒众生;可飞刀锋芒凛若寒霜,隐透的一星两星锋芒,冷锐得仿若能直透人心。

不论朝颜郡主消失多久,隐匿多久,这一刻素衣简饰出现在人们眼前的,绝对还是那个名动天下的三千凤卫之首。

施铭远盯了她许久,慢慢转过了脸。

面对这样的女子,凭他怎样老谋深算,也不敢拿儿孙性命作赌注去搏。

济王宋与泓则始终看向十一,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欣赏。

人人都知道他喜欢朝颜郡主,也唯有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朝颜郡主,他对她的爱慕是如此的光明正大,众所周知……

韩天遥将手抵住额,无声皱眉。

他的十一,的确太招人。

却不知从今以后,她会不会依旧只是他的十一;又或者,一切将天翻地覆,连同他筹划好的未来,都不得不因为今晚而全部推倒。

从前无声而去的朝颜,以这种方式轰轰烈烈地回来,纵然再次绝尘而去,带给韩天遥、宋与泓、齐小观,以及宫中帝后的影响,都将无从估量。

***

小隐园内外几乎已被凤卫完全控制。除了竹楼内的那处秘道,施铭远的人连只鸟都别想放出去。

可那处秘道岂是寻常人可以进出的?

即便安排宫中禁卫通过,也是提前做了种种防备,真正明了进出口具体位置的,只有晋王世子宋昀和楚帝安排给他的两名心腹随侍。

明知救兵难至,亲人又被挟制,施铭远一时无可奈何,那边磨蹭许久,到底将路过带了出来。

路过发髻有些凌乱,半新不旧的烟黄衣衫颇多褶皱,看来并未受刑。但他眉眼疲倦,手足无力,被人半扶半拉地扯了出来。

齐小观远远瞧见,已唤道:“师兄!”

人已在凤卫的欢呼喜跃中飞身而下,直奔路过跟前。

路过神智尚清,低低道:“小观!”

齐小观忙将他从对方手中扶过,带到自己身畔,急急打量着,问道:“师兄,你怎么样?”

路过道:“我没事。一时不慎,累你们费心了……”

他抬眼看向竹楼顶部的十一,原本黯淡的眸子顿时一亮,“郡主她……”

十一扬唇而笑,将酒壶向路过扬了扬。

然后便忽见她迅速旋过身去,右手宝剑扬起,竹楼上方恍有一道银河摇动,星光璀璨间听得连声惨叫,竟是有人从另一面跌落下去。

路过被放出,师兄弟相见,正是防守最松懈的时候。可惜这偷袭明显不成功。

施铭远皱眉道:“郡主,下官已经放了令师兄,可否也请郡主也放了小儿?”

十一持着纯钧剑,看着剑尖血珠滴滴滚落,难得温柔地笑了笑,“俗话说,姜是老的辣!相爷的手段奴家可畏惧得很,自然还要麻烦施家兄弟送一程呢!”

她难得用妾或奴家这类女子谦称,听得韩天遥面皮紧了紧,看向十一的目光便有些怪异。

施铭远更是不由地黑了黑脸,才道:“如今郡主想走,只怕谁也拦不住!”

此处凤卫人数已远超施铭远带来的禁军。何况以朝颜郡主的身份,加上皇子宋与泓在此坐镇,若无帝后旨意,再无人敢轻易与她有所冲突。

十一便道:“哦,施相说得有理。如此看来……这施家兄弟留着的确没什么用了……”

明天见!

谋长缨在手(三)

她忽冲韩天遥奇异笑了笑,忽将捆缚得紧紧的施浩初拎起,自屋顶掷下。

众人惊呼声里,韩天遥已跃身而起,恰将十一掷下的施浩初接过,然后盯着手中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男子皱眉,再不知十一是何意图。

十一也随之翩然而下,走到他们身畔,轻盈笑道:“师兄,师弟,咱们走吧!郎”

她将壶中最后一点美酒饮尽,随手掷了,又向韩天遥道:“韩兄,抓你兄弟迫你相助小观,原是我的不是,如今……便不劳远送了!锎”

“你……”

韩天遥蓦地悟过来,却不知该恼她,还是该谢她。

不论是她,还是路过或齐小观,以及他们统领下的凤卫,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今日之事后,帝后很难再对他们念旧;而他们为自保,从此只能带凤卫远离京师,不再归来。

凤卫由郦清江一手创建,多是北方逃难而来的贫家子弟或无家可归的孤儿,且两年前离开杭都,便有些人已经成家,家室也不在京中。

此事只要不被猜忌为谋逆之类的大罪,说到底只是郡主和施相两派的冲突,若十一就此退去,帝后虽会恼怒不满,多半也不会拿他们怎样。

可韩天遥乃名将之后,亲友族人众多,且刚刚接受封赏,大仇未报,壮志未展,若也随凤卫离去,且不说前途坎坷灰暗,便是亲友都可能受到牵连。

而今上宽厚,无人不知,何况对韩则安之死始终有些歉疚,又见韩家初历大难,只要说明是受朝颜郡主胁迫,加上宋与泓从旁求情,必定不会深究。

如今若由韩天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交出施浩初,便是施铭远与韩家仇隙再深,也不得不先领下这个情。

他到底文官之首,素来行事常以仁义自居,若在此事上落井下石,日后又怎好再说什么以德服人?

交出施浩初,十一便领了齐小观等人向园外撤去。

韩天遥皱眉,正待随之而退,宋与泓已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斜斜挡住他去路,笑道:“南安侯,咱们先看看浩初怎样吧!至于朝颜郡主么,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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