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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同人之大梦三生(8)+番外

作者: 燃烧的小废柴 阅读记录

冷到极处五脏六腑像是在焚烧。

邝露取出袖中的星辉凝露,用银勺细细的喂入润玉口中。

喝了大半盏,润玉眉头稍平,紧绷的全身缓缓舒展。

邝露守在榻边。

“陛下”每当榻上人在睡中眼珠转动的急了,邝露就知他魇住了,便会轻轻唤他回来。

月沉之前,天帝陛下在榻上醒来。

“邝露”润玉撑起半个身子,满额汗水如注而下,在锁骨深凹中积了一湾水,人似从水中拎出来的。

邝露扶着他缓缓坐起:“陛下,我去叫仙侍进来准备沐浴的用物”。

润玉摆手:“鸟族那里有什么消息”。

“鸟族新任的族长昨夜在王宫遇刺身亡”。

润玉沉默了片刻。

邝露道:“陛下曾说太湖是一方仙境,不该为一家一族所窃据,更不该沦为一人一姓之私产,鸟族亦是如此,不因它是二殿下的母族而纵容放任,长此以往必成祸端”。

“你先退下,容我仔细的想想”。

“陛下”。

润玉抬头:“还有何事”。

邝露站在榻前,静静道:“从笠泽到璇玑宫,从璇玑宫到九霄云殿,一路走来步步惊心鲜血淋漓,陛下的一生实在是太沉重了”。

润玉看着眼前人目光复杂。

“陛下从前在笠泽,是一条羡慕锦鲤而不得的龙,日日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到了璇玑宫,终日谨言慎行如履薄冰,身负灭族的仇怨艰难度日,做了天帝,挚爱之人依旧离您而去,漫漫的岁月中陛下好似一直都在失去,真是这样的么,陛下!”。

润玉撇过脸去,眸光越见深沉。

“从前您受锦鲤欺辱而不能反抗,现在您报了母仇拥有六界至高无上的权力,从前您以为您被生母所弃无亲可依,现在洞庭水君虽然不在,但您知道她从未遗弃您,您是被期待被钟爱的,从前您只有魇兽,现在您有破军的衷心,六界的顺服,洞庭水君留给您的两个很好的弟弟。陛下,那些不好的都已经过去了”。

润玉纂紧掌下的一角席垫,死死地,他攫取这微弱的一丝支撑。

邝露握住他颤抖的手,他抬头看着她。

“陛下认为人心易变却又一直渴求永恒的情感,情感出自心,心无常态情感又怎么会有永恒呢。就像天地间没有一块完全无暇的白衣,天地间也不会有完全称心如意的人,只要白衣依旧是白色,人有过如意的事,那些遗憾和失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上元仙子每每让天帝陛下哑口无言。润玉无力道:“邝露,你说的对”。

他们之间死水一潭。结局,不会因为他们是天帝陛下和上元仙子有所不同。

邝露忍了忍,还是说出来:“邝露真切的去爱过,真切的被爱过,邝露觉得,不论去爱还是被爱,都很幸福,很快乐,很感激,陛下曾真切的去爱过,真切的被爱过,可为何陛下无论去爱还是被爱都痛不欲生?”。

“我看你是太累了,且恕你这般口不择言,早些回去休息吧”甩开她的手,手背似留有她掌心的余温,润玉扶额,倦怠来自心底,抽空所有的气力,一瞬间回到了银河畔只敢在四野无人时将龙尾浸入水中的少年,有种无从逃遁的惶惶,焦灼的无法忍受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退下”。

邝露依然站在那里,冷静的,好似要于他力战到底,她已不是当初来璇玑宫报到的小姑娘,那时她充满好奇和期待的誓言要成为他的天兵,她在他身边一千多年,看过他最狼狈最困顿最丑恶也最可怜的模样,她是如此深刻的熟悉他。润玉嗤笑:“你从来就不曾真正的畏惧过我”。

“上元仙子敬爱陛下”无需陛下提醒,邝露自己提醒自己。她拿起枕下的方帕拭去天帝颈间的汗水,他将自己锁起来的时候每日都会出许多的汗,她好似怎么拭也拭不完:“陛下,我神魂归体时丢了几缕情丝,几日前才将丢了的情丝找回来”。

天帝的眉头有毫厘的上扬,轻抿的嘴角放松,睫羽一次轻颤,微缩的黑瞳凝聚目光,目光里有她。邝露一直不惧直视天帝陛下的双眼,若是避让,也只是不愿他看见她的眼睛。

“陛下若无其他吩咐,邝露先行告退了”邝露将方帕放回原处,退后一步恭敬的行礼,转身,抬头挺腰的走上她的退路。

其实天帝陛下一直待她很宽仁,喝来呼去是天帝陛下的权力,随传随到是臣子们的职责,他却予了她另一种恩赏。她未必能在想见陛下的时候陪伴在陛下的身边,却能在不想见陛下的时候随时从他的身前离去。虽然这样的时候几千年来屈指可数,但到底是曾经有过的。

泪珠从她的眼睛一颗一颗坠落。哭笑像花开花落随心情开合,被人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却怕他看见,她不会让他看见。

她的眼中曾有过他的泪,她惟愿此生不会成为他眼中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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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树多风。

以前,陛下在树下仰望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千万长条于风中舞动,每一片细叶都散着晶莹的光亮。

邝露站在天树下仰望千万枝叶。

望着望着渐被荧光乱枝迷了眼乱了心。心静时尚且如此,心乱时更当如何?而陛下却总能在这番长枝飞舞中清心明目。这是邝露学了很久也学不来的。

邝露也在彩虹桥边走了走,看了一回银河中的锦鲤。想起第一次同母亲来天界拜访斗母元君,她很大胆子的溜出斗母元君府四处乱看,在彩虹桥上摔的鼻青脸肿,她就那样趴在桥上看到银河边那个穿白衣的少年坐在岸边,长长的白色鱼尾泡在水里,他哭的好可怜以至她生怕发出任何声音惊动他,那么小,邝露已经知道要为他留面子,直到他离开,邝露才从地上爬起来。

那个少年果然有许多的伤心事。

陛下,如今,除了锦觅仙子,您还有未完的心之所向吗?

“邝露”。

天帝陛下不知何时坐在墨林的石桌前,转着手中玉杯,远远唤她。

“陛下”邝露不徐不疾的走过去。

“东胜神州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心下若有担忧,无妨回去多住几日”。

“邝露正有此意”邝露跪地行了大礼,双手奉上元仙子的玺印,玺印下是玄州仙境的封书。

润玉握紧手中杯子:“你这是何意?”。

邝露垂目道:“陛下,邝露要回家去了”。

“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润玉为邝露斟了一杯茶:“当初赐你仙府不过是我对你赤诚相待的感激”。

邝露起身将玺印放在石桌上:“邝露告退”。

“邝露”半杯茶,在天帝手中微显波澜,停顿了片刻后:“现在,你觉得幸福吗?”

邝露坦然道:“是”。

“陛下,邝露祝您往心之所向,万事顺心如意”邝露掩袖喝下天帝的一杯茶,转身,她有她要流去的归处。

润玉动了动眉梢,无意间瞥见她放下的杯里残留的茶汁,诡异的绿,根本不是他茶壶里的碧螺春,反而像是---。

猛地转头,只来及看见邝露虚化的背影。

书中记载,在陨丹之后,忘忧草之前的那篇。忘川水。

‘希望殿下日后像信任魇兽一样的信任我’。

再后来,她知道天帝陛下许多事,所以认为若非喝下忘川水,他便不会放她走吗?

这些年,设身处地真正为他着想,在他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替他不平。她难道不知,无论她想如何,他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背叛殿下,殿下一定要信任我’。

恩义两全。至始至终她让他只能无话可说。

玉杯从手中失落,他本可用仙术招回的,但这般启蒙之初就已铭记于心的咒术那一瞬被润玉彻底遗忘。

玉杯落在地上,碎成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