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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之清香,饮之可口(24)

作者: 珍珠奶茶 阅读记录

马车乘着雷雨驶进京城又停在惠国公府时,柳芽已经收拾好自己了。

她被撑伞的康哉之小心地送进屋檐下,便见杜忻辰匆匆而来。

望着消瘦得失去往昔儒净风采的国公府世子爷,柳芽眼红红地忍不住哽咽,“世子哥哥。”

闻言,连日来思绪都处在麻木状态的杜忻辰心湖一颤,某道紧闭的门终于愿意打开了,他一把将体温微凉的她拥进怀里,如被砂砾阻塞的声音以断断续续的调,钻进吵杂的雨幕,又散在压抑的气氛中,“对不起,小芽儿,是我没能保护好你的二哥哥,都怪我——”

像是怕她凭空消失,他抱着她的力气很大。

柳芽甚至能感受到他失去至亲后一直隐忍的颤栗,皱起被苍白迅速占据的小脸,咬牙忍住几乎冲口而出的痛呼,安抚地轻拍他的背,深深地换了一口气稳住声音才道,“事出突然,世子哥哥莫再自责。”

杜忻辰将自己不知不觉泄露出来的情绪压回去,带着柳芽去到国公府内的佛堂。

她看着一排排灵位下,杜星原崭新的灵牌,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意,终究崩溃了,哑声不停地唤着‘二哥哥’,气血翻涌,腥甜便从喉咙强势地喷涌出来!

杜忻辰惊讶地看着她除口吐鲜红外,血迹竟还在她肩膀的位置不停地往外晕染,“小——”刚欲语,就见柳芽整个人向前倒去,他连忙接住她,才发现她下巴内侧居然有一道经过胭脂细致地掩盖的伤痕,“来人!!”

××

身心俱疲的柳芽纵然不停地被梦魇捆住手脚封于漆黑的井底,但还是凭借毅力醒过来了。

她打量完陌生装潢的厢房,连唤数声,才将在耳房打瞌睡的丫鬟叫来,“世子哥哥可在?”

“世子爷刚刚出去了,曾叮嘱奴婢,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柳芽撑起身子道,“劳烦你替我找套衣服来。”

小丫鬟将早有所准备的衣物呈上,见柳芽要穿衣,忙毕恭毕敬地伺候。

“我还有要务在身,不宜久留,但又不能不告而别,还请小姑娘带我前去国公爷那拜别。”穿好衣服的柳芽,扬起柔弱的笑,温声道。

显然入世未深的小丫鬟不疑有他,搀扶着柳芽前往惠国公所在的慈惠院。

守门小厮的一声通报后,柳芽便见到年约五十的惠国公了。

惠国公抚着长长黑须,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并非初次见面的柳芽,“没了小时候青涩的稚嫩,老夫差点认不出你来,确实越长越灵气了。”

“国公爷与我记忆里慈祥的国公爷,也有些出入了。”

惠国公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一愣后眯着深不见底的眼眸笑道,“聪明的人,聪明在不对的地方,容易招惹祸患。”

“我以为我已经成为国公爷眼中的祸患了呢。”她虚弱的话音刚刚落下,惠国公目光中的锐利便如毒箭般,狠狠地射进她每一个都显得从容不迫的毛孔里,“否则,这一路也不会有无数的杀手,想要我暂时不知值钱在哪的小命。”

即使宇文秋页和康哉之使劲想要护着她,仍因为天气的原因漏了眼,叫杀手伤了她的肩。

“柳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你是辰儿与原儿认为最重要的青梅竹马,老夫又怎会——”

“便是这‘重要’,让国公爷觉得我不可再留。”柳芽漠然地打断他的喊冤,“扶持庆王夺位这条路是国公爷自己执意踏上去,头也不回地走下去的,为何硬拖死拽将世子哥哥和二哥哥拉下水,为达目的,甚至不惜牺牲亲儿。”

柳芽毫无所惧地迎上惠国公冷厉如剔肉削骨刀刃的目光,柔弱的语气挤出了硬邦邦的字,“国公爷有问过世子哥哥,可愿踩着自己至亲的尸骨,维持这府邸的盛世繁荣吗?”

话毕,她无视那腾腾的杀气,转身要走。

却听惠国公道,“你若留在扬州,我尚可看在原儿已死的份上留你一命,但——”

“决定进京那一刻,我已把这条命压上去了。”柳芽头也不回道,“若国公爷仍坚持不该坚持的阴谋诡计,便莫怪我顽皮,非要把淹死二哥哥的那潭子水底的淤泥,一点点掏出来捏面人玩了。”

柳芽打开紧闭的书房门,就见杜忻辰垂首站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清瘦的身影落寞又悲凉,未待她言语,已先道:“我送你回去。”

一路沉默至柳桂替柳芽准备的柳府别院。

她正要进门,杜忻辰唤道,“小芽儿。”

柳芽回头,他眼眸如此间被洗净的夜空般深邃,“我们走吧,不要再参与这些争斗了。”

她慢慢地坚定地摇头,“走不了的,正如我走了又回来了,曾以为只要不打乱你们的节奏,努力从牵扯的漩涡里挣脱出来,便可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但到头来,现实竟剜着我的心,笑我愚蠢。”

杜忻辰目不转睛看着她,企图摸透她总是易察的心思,却发现不知几时总围绕他们转,总需要他们保护的小女孩已然长大了,已经没那么容易知晓她的心理活动了,只听她道:

“世子哥哥是惠国公府的世子爷,无法将国公府的荣辱置之不理,但我希望世子哥哥可以好好考虑,国公爷所选择的路,真的是对的吗,若世子哥哥不愿再循着这条路走下去了,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小芽儿你——”杜忻辰迟疑地道,“已经站在烨王这边了么?”

众所周知宇文秋页背后是晋王,柳芽苍白地笑道,“我不会与世子哥哥为敌。”

杜忻辰终于露出近日来的第一抹笑容了,抬手轻柔地拨去她额际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歉疚自责的话又想冲出口,但最后却变成温和的叮嘱,“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你的伤势不轻,别再忧虑过度。”

“嗯。”

×××××

柳府别院的长乐小筑。

柳芽坐在院中挂着白纱与风铃的凉亭里,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酿得恰到好处的青梅酒。

之前为方便,与她分开上路的茴香,便领着一个美貌丫鬟前来,“小姐,她就是玉竹。”

玉竹垂着眼眸福身行礼道,“玉竹见过小姐。”

“起来吧,我这里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柳芽翘着二郎腿又倒下一杯香味扑鼻的酒,笑道:“你们也都坐下吧,一起来尝尝哥哥从东楚带回来的贡品。”

茴香虽然伺候柳芽的时间也不长,但已经习惯了听柳芽的话,当即坐下,只是摇头摆手道,“我不好酒,吃东西就行。”她拿起桌上糕点吃着,圆滚滚的眼睛就散发出闪亮亮的光芒道,“好吃!”见玉竹还站着,忙拍着身边的空椅道,“你也快来尝尝!”

而后,玉竹才坐下,拿起糕点道,“东楚的贡品虽好,但小姐身有重伤,还请莫贪杯。”

“青梅可清除血液里的垃圾,消除疲劳,增加活力,保护肝脏,多饮些也没事。”柳芽又是一杯下肚,笑看玉竹,“你自小被哥哥分配在京,周旋于各大勋贵世家中,便说说目前境况吧。”

“六部中,刑部与礼部,谁都知是庆王的人,实则扶持杰王的户部亦听命于他。”玉竹道,“太后的勇国公府,皇后的镇国公府,受他们牵制的勋贵世家不在少数,如惠国公府,但持中立尚在观望的,也有很多。”

“工部与吏部则是晋王的人,何贵妃的鲁国公府祖上有江湖血脉,他的实力也不容忽视,更何况他如今暂镇守在边关,数得胜仗的声势正好,在宫中,便是皇后也需忌何贵妃三分,可惜太后偏于嫡出继承大统,素来不待见她,更别提烨王养在何贵妃膝下了。”

当年太后的三个嫡子逐一被害,她百般无奈之下,才让庶出却养在她膝下的嘉毅帝继位,这似乎已成为她的心病,向来冷待所有庶出,唯独十分厌恶烨王。

柳芽静静地听着玉竹的一一细说,心里的思绪百转千回,直至自己甘愿醉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