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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之清香,饮之可口(68)

作者: 珍珠奶茶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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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柳芽拜访莫梓鹤。

莫梓鹤热情地接待她,面向莲池的凉亭里,品着清甜的莲花佳酿。

“今晨进宫请安听母后讲起,尚宫局已为你制好宫服,花样都是母后亲自选的,可见母后真的很喜欢你,当初建议母后收你为义女之时,没想到你与她会如此的投缘,柳桂没说错,你确是个贴心的姑娘。”

“你不认为我是故意讨好娘娘么?”柳芽搁下手中还剩一半佳酿的青玉酒杯。

“是不是真心相待,我再眼拙,也还看得出来。”

“我生于普通的商贾之家,对哪个皇室,都没有什么兴趣,我对娘娘与秋彤好,也只因为她们对我好,人予我一分,我予人一分,若人予我三分,我便会予人六分。”柳芽将放在莲池的目光慢悠悠地投向温润的莫梓鹤,“像铠禅,他于父亲丧事百忙中,仍抽空跑来看望被袭击的我,我便也想临行前,多为他筹谋些。”

“你放心,禅儿是我的堂弟,如今他没了父亲失了依靠,我自当尽力护他周全。”

“我也相信,凭你的能力可以护他周全,但此刻于他而言最需要的——”柳芽望着莫梓鹤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是被打破的,对周遭的信任。”

“柳芽此话是何意,我——”

“我生来对周遭的人事物特别敏感,衣食无忧之下更让我的脑子总爱动些奇怪的念头。”柳芽淡然地笑道,“所以我总能发现一些寻常人发现不到的事,因此还被南汉一个可恶的王爷攥在身边,没日没夜地受他劳役,陷在各种各样的案子里,哥哥心疼我,所以当你希望我来西漠为陛下治疗时,他提出要你为我谋取最大利益的条件。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我刚治好陛下,四皇子又出事了,牵涉铠禅,我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出事,便以最快的速度破了案,令人再次刮目相看,于是你便说服了娘娘,再由娘娘在陛下耳边吹风,如此为我谋取到最大的利益。

确实,这一赐封,叫我也好生惊讶,初时还以为里头有什么阴谋呢,让我担心了好一阵,后来渐渐从相处中得知,陛下确实希望我留在西漠,为西漠效力,当时的赐封也有这意思,如今倒是愿意尊重我的去留了,他们待我很好,我理应感激你的费力谋取的,可有些话,埋在心里实在不舒服。”

柳芽深深地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那日刚踏进陛下的寝室时,我打喷嚏了吧,而后你告诉我是宫廷寻常的熏香,我于西漠皇室不熟悉,当初也未曾怀疑过你半分,所以你那番话之后,我并未放于心上,直到后来我在摄政王的举殡日,闻到辅国公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时,才将所有事情都重新梳理一遍。”

“一开始让我存疑的是,作为西漠皇室重要一员的摄政王,为何临终前将铠禅托付于我,又千叮万嘱要他不要相信西漠任何人,我拜托阿秀和阿腾帮我调查过,也向铠禅求证过,摄政王与辅国公的关系素来要好,他们都是扶持你这位皇长子的。”

“他于危险中倒下,却没有将儿子托付于你们,怎么想怎么探究都很可疑吧?”柳芽道,“在扶持你之前,摄政王是陛下的亲兄弟,他与陛下是一条心的,所以陛下将四十万的兵符交予他,他不能做任何对陛下有害的事,否则摄政王府将不再是西漠的摄政王府,而是谋朝篡位的逆臣贼子,所以你们刻意瞒下他一些事,却始终瞒不住。”

“他不知道你们还是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你们,也不知道你们还可不可信,所以临终前,把铠禅托付于我,故意让我存疑,拐了很大一个弯要我帮他查证,我从我哥那里得知,他在和你一同邀请我前来西漠时,就从我哥手里拿了我的画像,本应是要给铠禅的,他要铠禅认定我,所以倘若我当时没有刚好出现,铠禅之后也会想尽办法来找我,而我也会看在哥的面子上,将他留在身边,从而发现事情的不妥之处。”

柳桂说过,摄政王曾对她做过详细的打探,便是如此临终前才将希望寄托于她,柳芽目不转睛地看着神色沉重的莫梓鹤,“在摄政王心上裂开的缝隙,我想阻止它蔓延到铠禅心里。”

死一般的沉默在小小的凉亭里压抑地散开,终于莫梓鹤迎上柳芽等待的目光,幽幽地道:“是,有些事,是我刻意隐瞒摄政王,因为这些事,他不能参与也无法参与,也因为他知道之后,不会参与甚至会阻止。”

柳芽等着他继续,“我无意中发现五皇子企图谋害父皇,虽竭力劝说但始终无果,便将他寻人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夺命蛊毒,偷偷换成只叫人陷于昏睡之中的蛊毒,是辅国公从他那来自西域的旧部下那里拿来的,只要配合特殊的熏香使用,可以降低父皇身子受到的伤害。”

“原来这般事情,我们应第一时间禀报父皇,可我始终不忍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落到身首异处的下场,才如此算计,想教他回头是岸,但他见父皇并未毙命,以为四皇子分量下少了,于争执中害了四皇子,我才意识到,这个弟弟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弟弟了。”

那夜在皇宫,五皇子给她和阿秀还有阿腾都下蛊毒了,但她没有喝过水甚至一闻就闻出端倪来了,那蛊毒与陛下所中的蛊毒相似又不同,是因为蛊虫未有足够的时间在肉身里形成,所以轻易就被她当成毒药解掉了,而五皇子也发现他自己的蛊毒出现问题了,所以去找四皇子问责,他怕四皇子谋算他,待陛下追究后,将罪都推到他身上,于是先下手为强。

“我发现五皇子企图谋害父皇却知情不举,是欺君之罪,我瞒着摄政王用父皇龙体作赌,是大逆不道,若柳芽你要将此事报于父皇,我不会拦你,也不会怪你——”

柳芽深知,莫梓鹤并没有他自己所言所语的那般冠冕堂皇,但自古以来皇位之争皆如此,别人的家事她不好过于深入,且她也不打算深入,于是抬眸打断道,“我始终都是要离开西漠的,对哪一国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都没兴趣,只是奉劝你一句,纸湿了,或许还可以弄干,但再也不是原来那张干净的纸了。”

“你要做的,不是说服我相信你不是个坏人,而是让铠禅接受你是个值得扶持的未来。”柳芽起身,朝亭子外走去。

而莫梓鹤抬眸,就见莫铠禅不知几时,站在了走廊转角处的花丛旁,才十三岁的小少年,一张白净的脸庞还满是稚嫩之色,可那双和摄政王如出一辙的眼眸,此刻却如深冬的寒潭,冷冷地看着他,陌生又威严。

他和柳芽走了。

微凉的风拂过池中已渐露出凋零状的荷花,调皮地亲在莫梓鹤脸上时,他才回过神思来,喃喃自语道,“秋天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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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度十分默然的车厢里。

快到摄政王府时,柳芽打破沉默道,“我家中也有一个如你这般年岁的弟弟,不过我们商贾之家,没有像你们皇室这般多想法,他日日只想着玩什么吃什么闹什么,嫌家中不够热闹,就跑到外婆家玩耍,我也好久不曾见过他了,知道我在京城,倒来过信问我京城好玩不。”

“你还小,很多事不承担也没关系,若觉得手中兵符过于沉重,那还回去便是,吃喝玩乐哪一样不比阴谋算计有趣,要是西漠没意思了,来南汉看看不同的风景也可以。”她轻笑道,“现在你好比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石,你想以后的自己是什么形状的,趁着年少可以任性,就尽情地任性吧,无须赶着急着去成长去成熟,我想摄政王定也更希望你如此吧。”

一直看着车窗不断地倒退的景色的莫铠禅,好半响才道,“你几时启程回南汉?”

“如无意外,半个月之后。”

西漠王已拟定圣旨钦封她为和平使者,待西漠与南汉的拜帖互相聊表问候地转一圈后,她就要以西漠公主的名义,带着西漠拜访南汉的使臣们大摇大摆地回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