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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25)

作者: 秋千在时 阅读记录

傅闻远带层薄茧的大手在云溪后背上下抚了几下,云溪便跟只猫一样,微微拱起了腰,哭也缓了,从嗓子里发出几声可爱的咕噜咕噜——这回真是在撒娇了。

“他们叫你走?”

云溪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当下没有那么怕,但还是有些惶惶然,小声说:“让我出国念书,说是去西雅图,已经找好了学校。”

“放屁。”傅闻远说。

他身上那股松木香掺杂着雪的清冽飘进云溪的鼻腔和肺管,这只不知死活的小狗立刻摇起了尾巴,点了两下头,跟着重复一句:“放屁!”

简直奶声奶气,引人发笑。

傅闻远又问:“为什么不去医院?”

云溪在被子里抱住了傅闻远摸过他的手,拽到肚子上放着,当成他的一个玩具,却又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只轻轻地揉捏,闻言羞愧地低头回答:“我怕他骗我,说是去医院,其实是要送我走……我刚才吃过药了,先生,别生气……”

傅闻远少见地低笑一声,眼角眉梢柔和了些,“话多,心眼也多。”

那声笑钻进云溪耳朵里,如同大提琴琴弓力道恰当地拂过琴弦,引起一阵悦耳撩拨心尖的共振。他胆子大了些,便扯开了傅闻远没扣扣子的大衣衣襟,把自己塞了进去。

被裹得严实,慢慢缓过来的体温便透过蹭薄薄的衬衫,传到傅闻远身上。傅闻远才发觉,虽然云溪一直表现得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但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怕过自己。

他总是见缝插针地黏上来,很多事都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要出去。而他一整天的桩桩件件,也全想告诉自己。

确实是只小狗,而且不算小了,虽然还在吃奶,却已经学会了侵占领地。

只不过傅闻远不可能是能被云溪划圈的地盘。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正派人士,可傅闻远知道,自己是个禽兽,坏事做尽、良心全无,一向恣意。

要什么便是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好整以暇、心安理得地立在衣冠二字之后。温情不属于他,碰上漂亮的脸蛋和合乎胃口的脾性时,心底或还有几分罗曼蒂克的柔和,但绝不是会叫他心软的分量。

“是不用走,但这个东西要签。”傅闻远揉上了云溪凹陷下去、却还是非常绵软,手感很好的小腹,另只手捏着那张标题为《解除领养关系最终协议》的纸张。

他的动作和神情都算不上冷,却也做了不容置疑的决定。

第十九章

云溪拿到了傅宅的暂住证,恐惧的浪潮退下海滩,他与傅闻远之间似有若无、但其实真正存在的距离便紧随其后,分分寸寸,逐渐清晰显现。

每寸裸露的肌肤都开始清楚感知傅闻远大衣的粗糙触感,肚腹处的手掌带来的热度,和肩头喷洒而下的灼热呼吸。

他喃喃叫了声先生,低头从傅闻远腿上下去,两颊烧红,是在为刚才裸身扑上去的动作和后面的控诉感到一些羞耻。

傅闻远垂眼看着,便见那抹红渐从脸颊蔓延至耳垂,乃至浮上了奶白色的后颈和肩颈。火烧云笼罩住斑驳的情欲痕迹,竟相得益彰,成就一副难得美景。

他起身后退一步,道:“好了,洗个澡下楼吃饭。”

等云溪收拾好自己匆匆下楼,餐桌上人早齐全,只等他一个。老太太手边放一个收音机,在放黄梅戏,傅闻远坐得端正,拿了份报纸在看,没有抬头。

今早傅清远的态度热情异常,没有挨着老太太坐,反而挪到角落,旁边留有一个空位,离得老远便冲云溪招手:“云溪快来!吃早饭!”

那空位左邻傅清远,令云溪踟蹰,但右靠傅闻远,他非去不可。

云溪先向长辈问好,后才落座,手扶住牛奶杯,小声对傅闻远又说一遍:“先生,早上好。”

傅闻远微一颔首,“吃饭。”

老太太手慢嘴慢,其余人都要将就她,没有先放筷子的道理,一顿早饭便吃的缓。

傅清远三两分钟一碗粥下肚便饱,转身拉着好不容易逮住的云溪,装模作样地关心:“小侄子,你是不是还难受?怎么脸白的跟鬼一样?饭也不吃几口……瘦成这样还减肥?”

云溪不喝粥,只有一杯牛奶。他喝了几口,挑了一个安全的问题认真回答:“小姑,我没有减肥,就是吃的慢。”

傅清远哦了一声,便将话头引上正题,“二哥昨晚回来的?”

云溪自己先可疑地红了脸,所以没发现傅清远同样心怀鬼胎,“嗯,昨晚,很、很晚了,我睡着了。”

傅清远呼了口气,“那你没跟二哥说上话?”

云溪摇头:“没有。我睡着了,虽然听见了车的声音,但是又……”

“好好。”傅清远拿了个奶黄包咬了一口,边偷偷瞥了眼傅闻远,边小声说:“我知道了。”

一个试探,一个隐瞒,鸡同鸭讲,磕磕绊绊,最后却还两相满意,实属意外。

傅清远想了很久,被傅闻远知道她那么整了云溪一回,会怎么收拾她,却没想到最后这么容易就能蒙混过关。

果然没有老太太吓唬她的那么严重吧。

云溪在她眼里陷入一种悲惨的境地,于是傅清远大度起来,对云溪施舍:“吃完饭我们要去钓虾,你三叔的度假村,没人抢好位置,一起去吧?”

傅清远嘴里的三哥、云溪的三叔,就是傅闻远伯父的儿子,小傅闻远六个月,已经有了个十岁的儿子和一个九岁的女儿。

云溪拒绝道:“谢谢小姑,但是你们去吧,我、我作业还有很多,就在家里写作业。嗯……”云溪想了想,又说:“阿姨今天还要给我打电话,不是,要和我视频,小姑,你们去吧。”

他俩唧唧咕咕,老太太笑着问:“丫头,跟云溪说什么呢?”

傅清远心里立时生出一股恶气,觉得云溪不识抬举。

可她还不肯露出不高兴的样儿,若无其事地放下筷子说:“没事。我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三哥那玩儿,他说还得写作业,那就算了。”

老太太慢慢想了一会儿,转而对云溪道:“放假了,不用整天在家闷着。叫太奶奶说,你就跟着你小姑去玩儿,玩一天不怕,回来再写,她也写,你说呢?”

云溪自从寒假开始,就一直在傅宅,跟傅清远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只有刚开始被反锁进酒窖那么一回来往。

往后他就怕了,不是在屋里,就是在老太太跟前守着。两个人差了几十岁,倒是还有话。

这次云溪没来得及说话,傅闻远便道:“去吧,带上作业。”

他放下碗,转过头说:“那儿还没正式营业,明天过小年,我们都去,你早去一天,一样的。”

原本云溪不想去,就是因为想跟他在一块儿,闻言立刻问:“那您今天要出去还是在家?”

傅闻远道:“出去。早上的会挪到下午了。”

云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握住了傅闻远的手腕,是人家起身要走,扯了一把,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放开了。

都这样说了,云溪只能跟着去。家里的司机送,房车载了他的小姑傅清远、他三叔家的傅阳傅月,竟然还来了个同学李愿,带上云溪共五个人。

李愿见了云溪很热情,两个人说了不少话,从期末成绩说到作业,倒是没冷场。

是傅清远那一点家里家外一直被人捧着的至关重要却又毫无道理可言的自尊心作祟,自从上了车,就没再理过云溪。

傅月怀里抱只小狗,一路上奶唧唧地叫唤个不停。中途傅清远突然不阴不阳地对着傅月开了腔:“月月,你记住,这种不值钱的东西对你亲热,好像一会儿都离不开你,其实是自己没本事,要吃你的用你的,才肯对你摇尾巴。”

说着,她又转了个弯:“不过呢,这也算种本事。毕竟要是让个有骨气的人去装娇弱、摇尾乞怜,应该宁愿被饿死都做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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