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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14)

作者: 不是知更 阅读记录

球冰化开了一点,沾染上了些许酒的浅棕色。

他想起顾谨书给他做的咖啡来。放在以前,傅雁时一定无所谓咖啡和酒哪个好喝这种问题。

此时此刻,傅雁时觉得,还是咖啡好些。

毕竟是在冬天。

12.

傅雁时喝醉了,宋夕楼只能自认倒霉的把人送回家去。

他把傅雁时送回原来常住的那套公寓,毕竟他也就知道这儿。

​虽然傅雁时酒品不错,但难保不会出什么事,宋夕楼便没丢下好友跑路。眼见傅雁时还算老实,他自己去浴室简单冲个澡,在隔壁客房睡下了。

第二天傅雁时从宿醉的头疼中挣扎起床,听见房间外有人走动,半梦半醒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拉开门,想让顾谨书给他煮杯解酒茶,“顾谨书,我……”

宋夕楼和他大眼瞪小眼。

傅雁时:“你怎么在我家?顾谨书呢?”

宋夕楼:???

“不是?你一副捉奸的样子看着我干嘛?昨晚上可是兄弟不辞辛劳把你拖回来的OK?”

傅雁时头疼得厉害,经宋夕楼提醒才发现自己并不在顾谨书的公寓。

他去冰箱拿瓶水,一口气灌下去半瓶,“谢了。”

宋夕楼打开手机,整个人又睡倒在沙发上,“早上吃什么,我点外卖。先说好,我给你当一晚上佣人了,外卖你去拿。”

傅雁时回头看冰箱里空荡荡,损友躺在沙发上近似于一滩泥,于是越发觉得需要顾谨书和他的早餐。

他拿出手机,短信电话都是干干净净的。

顾谨书还真是沉得住气。

宋夕楼歪在沙发上,点好外卖就把手机一扔,大有一副继续睡下去的架势。傅雁时走过去,踹他一下,“挪个地。”

宋夕楼十分大方地给他腾了块地出来,傅雁时坐在沙发上,转头看自己好友道,“你今天是不是还要去店里?”

宋夕楼懒洋洋地拽过抱枕,舒舒服服地枕着,答道,“我哪天都得去,哪天都不用去。”

“行。”傅雁时像是开庭前拿到新鲜出炉的重要证据,理直气壮道,“你昨晚喝酒了,不能酒驾。我让顾谨书过来替你开车带你去店里。”

宋夕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傅雁时,一字一顿道,“我现在确定了,你是真的有病。”

“你大清早扯什么犊子呢,折腾人家干嘛?”

傅雁时冷静道,“不是我折腾,是你。”

宋夕楼:……

他坐起来认真看着傅雁时,觉得他这个眼神——嗯,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对,就是两人高中一起逃课泡吧,回家前互相串供的眼神。

宋夕楼又拿起一个抱枕盖到自己脸上,骂道,“你他妈的。”

傅雁时找好借口,刚准备拨通顾谨书的电话,没想到那个人倒是先打过来了。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宋夕楼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谁电话?”

他伸长脖子一看,“哎,说曹操曹操来电话啊……”

傅雁时小气万分地拿着手机躲回卧室去了,边走边接起来,“喂。”

顾谨书正在收拾行李,手机开着外放,傅雁时故作冷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的时候,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很快答应道,“傅先生。”

这下傅雁时知道自己昨晚那股不顺的气儿是打哪来的了,顾谨书这个客客气气的“傅先生”,他都快半个月没听过了。

顾谨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我要回家一趟。”

傅雁时心里跟人置气的算盘一下打不动了,他焦虑地问,“为什么?”

顾谨书正在给行李箱封口,拉锁滑动的声音原原本本地传到电话这头来,傅雁时脸色铁青,声音不由自主地变高,“你回家干什么?”他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有什么事儿吗?”

顾谨书胡乱擦了一把脸,答道,“我奶奶出事了,我必须得回去。”

“严不严重,你什么时候出发,我送你。”

“不用了。”顾谨书站起来,拖着箱子往门外走,解释道,“我也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刚买了一个小时后开的火车票,现在就出发。”

傅雁时这下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路上小心。”

顾谨书没立刻接他这句话。

他一整晚都没出现,自己见到他的最后时刻,他还跟别的男孩在一起。

顾谨书心里不酸是不可能的。

可是傅雁时那几句话里的关切又好像并不是假的。

顾谨书揉揉自己发红的鼻子,低声答道,“知道了。”随即挂断电话,拖着箱子出门赶往车站。

傅雁时怅然若失地从卧室出来,宋夕楼已经任劳任怨地拿回外卖,拆开餐具隔空抛给他,见他一副颓丧样子,冲他吹了声口哨,“魂儿丢啦?”

傅雁时没接住,有些头疼地拿起刚刚喝剩下的半瓶水灌下去,敷衍道,“你吃吧,我没胃口。”

宋夕楼耸耸肩,坐到餐桌前,漫不经心地边吃边说,“你昨晚喝酒真是为你的小白月光?”

他背对着傅雁时自己一个人絮叨,“我觉着可不像啊,哥们儿昨晚上就等着听你小白月光叫什么听了半宿,结果你他妈的念叨顾谨书得念叨了百十来遍吧。”宋夕楼越说越觉得不对,转过身打算跟人好好合计一番,“我说你……”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那个空空的水瓶,傅雁时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门还没关。宋夕楼摇摇头,转身又扒了一口饭,心想傅雁时这回可是真把自己给玩脱了。

傅雁时赶到火车站,顾谨书正准备检票进站。今天天气不好,他戴着口罩,傅雁时却轻松从一长条的队伍里逮到他,他走过去,呵着白色雾气,对着低头看手机的人问道,“这么急着赶回去?”

顾谨书惊讶地抬起头来,“傅雁时……”

傅雁时背后晨雾朦胧,四处流动的人潮显得虚无遥远,他站在这儿好像淡化了周遭万物,让顾谨书的眼里只有这个人。

“很急吗?”傅雁时又问。

他出来得很匆忙,车里有暖气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在室外站了不过几分钟,冷意钻进衣服里,他原本急急忙忙跑过来有些潮红的脸,此刻也看不分明了。

顾谨书注意到他穿得少,对傅雁时照顾自己的能力实在束手无策。他叹口气,伸手摸摸他的袖子,低声道,“嗯,很急。你快回去吧。”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傅雁时想想,从兜里拿出一张卡来递给他,“救急。”

顾谨书戴着口罩,傅雁时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索性把卡塞进顾谨书的衣兜里,“额度比你那张高点,密码和那张一样。”

顾谨书摸着那张有些凉的卡片,“傅雁时,你不用这样。”

他瓮声瓮气地说,“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

眼看队伍快排到他,顾谨书把那张卡拿出来,递给傅雁时,“你回去吧。”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处理好了我会尽快回来。”

傅雁时心里突然安安稳稳的静了下来,他终于知道,他不可理喻地追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要听他说,会早点回来。

13.

顾谨书躺在火车卧铺上,戴着耳机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他叔叔今早在电话里的那句话又在他脑子里回荡,“奶奶不太好了,你快回来。”

顾谨书裹紧身上的衣服,不太好了……究竟是怎样的不好了,他不敢深想。他来不及问更多的细节,知道叔叔在医院之后,就把手上宽裕的钱都汇过去了。

他又摸了摸口袋里傅雁时刚刚强行塞回来的卡片,眼睛垂下来。

他现在不想再要傅雁时的钱了。

他不想再和傅雁时可能有过的任何一个情人一样。

就算傅雁时把这张卡塞给他,他也不会用。

顾谨书望着车窗外不断退后的村庄与树木,在心里暗自祈祷奶奶这次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