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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16)

作者: 不是知更 阅读记录

同事愣住,“啊?”

傅雁时瞥见自己桌上的文书材料,快速找了个借口,“我有个B市银行的案子,我过去联系看看要不要做诉前保全,最近一直拖着没办。”

同事恍然大悟道,“行,那一起去,也好开票,到时候我去财务那边报。”

同事走了。傅雁时轻松愉快地又看了一遍通讯记录,按下锁屏键。

也不知道顾谨书看见他会是什么表情。

14.

顾谨书奶奶的病一时半会出不了院,老人要照顾,生计也要维持。顾长顺在B市的工地找到一份散工,白天去打工,晚上过来医院。顾谨书则主要忙着照顾奶奶,抽空还要找法律援助的律师,希望他父母的旧案能够重审。

忙了几天,他才想起傅雁时。

昨晚傅雁时倒是给他发过一条短信,问他现在人在B市哪里。

顾谨书把自己住的廉价小旅馆的地址给他发过去,傅雁时再没有回复。

他没作多想,大概那人又在加班吧。

叔叔白天打工,晚上守夜太辛苦,顾谨书说是和他叔叔轮换着守夜,其实这两天都没怎么合眼。他眼睛熬得有些红,实在有些撑不住,靠在看护椅上浅浅打盹。

可他这一觉还未来得及睡沉,律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顾,你是决定好和解了吗?”律师似乎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顾谨书看了一眼在病床上安然睡着的奶奶,拿着手机躲到医院走廊,小声答道,“没有,我昨天就和您说过了,我要上诉。”

“可是我刚刚找你叔叔准备材料,他说你们暂时不起诉啊?”

顾谨书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他还跟您说什么了?”

“他说你们会另外找律师处理,让我不用插手了。”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顾谨书礼貌地挂断电话,不安地给顾长顺打过去,“叔叔,您现在在哪?”

“我……我,我在工地这边……”

他四周一片寂静,并不吵闹,也没有什么回声,显然是在室内。

顾谨书不想直接戳穿这种简单的谎言,只是异常坚决地说,“叔叔,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如果是有关我父母的事,请你如实告诉我。”

电话那头有些杂音,过了片刻,顾长顺终于嗫嚅着报了一个地址,“待会儿钟家的人就会过来了……”

顾谨书没再多说什么,他飞快地记下地址,匆匆拿起外套赶去那栋大厦。

傅雁时此刻已经到了B市,他原本打算办完酒店入住就去找顾谨书,结果同事中午大概是吃的盒饭不太干净,上吐下泻地折腾,看架势是非去医院不可了。

大老板是带傅雁时入行的师傅,很明显有些不太耐烦,“小张这样是做不了事了。小傅,你过来是……诉前保全是吧?你待会儿先跟我去谈。完了你再去处理你的案子。”

傅雁时本来就是找个托辞跟过来,实际早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了。既然临时出问题他自然只能硬顶上,“好。”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既然大老板亲自出马,谈和解当然主要是他主导,傅雁时在路上简单问了一下案情,打算待会儿帮着记录。

“陈年旧事的案子,七年前也是我经手处理的。”他老板轻描淡写地说。

“现在这种世道什么人都有,犯事的这个人是客户的司机,出事的时候开的又是客户的车,现在刑满释放了难免有点歪心思。况且他一个刚出狱的人哪赔得起几十万,这不,联系了当时受害的那家人,又虚张声势说什么他是替人坐牢,要上诉。你也知道,这种人无非是想多要几个钱。”

傅雁时点头,抓着点关系就顺杆上爬撒泼要钱的人他确实见得多了。

大老板淡淡道,“这回主要是看他们的口风,估计估计这案子得用多少钱和解。”

几乎是在顾谨书进了会见室的同时,傅雁时也到了这幢大厦的楼下。

顾谨书喘着粗气,有些愤怒地看着顾长顺和钟强。桌子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大概是他们找来的律师,律师推推眼镜,“是顾长利夫妇的儿子是吧?”

他站起来,按着顾谨书坐下,“我知道你想起诉不想和解,但既然对方愿意来接触一下,至少看看对方怎么说。”

顾谨书盯着钟强,冷声道,“你到底有什么证据?”

钟强手揣在胸前,没好气地答道,“你急什么。”

顾谨书还想再说什么,会见室的门又一次打开了。

傅雁时拎着公事包和电脑,跟在一个人身后走了进来。

顾谨书刚看见他,有些疑惑和不解地叫他,“……傅雁时?”

男人抬头,望见那个坐在桌角的青年有些苍白的脸,他还来不及思索顾谨书出现在这儿意味着什么,老板就招呼他道,“小傅?认识?”

傅雁时拧着眉稍稍顿了顿,答道,“一个……朋友。”

“这么巧?这位先生是——”

“我是顾长利的儿子。”

傅雁时的双眸骤然收紧,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人,“陈律,顾长利是……”

姓陈的老律师皱着眉回忆道,“顾长利夫妇当时确实是有个未成年的儿子。”他整好以暇地端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道,“七年前我处理的时候不都是一个叫顾长顺的——”他转脸看向顾长顺,“对,是你吧。”

顾谨书终于明白,傅雁时在这不是傅雁时,是傅律师。

是要和他来谈他父母的命能用多少钱来和解的傅律师。

“这位是钟强先生吧,我的委托人告诉我你前一阵还去骚扰过他。”陈律师摊开一些文件,是些短信和通话记录,他指着其中几页道,“这些东西可轻可重,往大了说敲诈勒索也是有可能的。”

钟强用他带着油污的袖口抹着额头,脸上露出些狰狞的神色,“少他妈吓唬我,王八蛋敢说我怎么敲诈勒索他吗?!”

他喉结滚动一下,环顾会见室的人,底气十足而又阴阳怪气地说道,“他敢说我有他儿子当初开着撞烂的车回家……”

“钟先生!”陈律师突然高声叫了他一句,会见室大半的人被震得发愣。傅雁时一直注意着顾谨书,看他脸色惨白,急于结束这场尴尬的“和解”,他靠近自己老板低声道,“陈律,这个案子您是不是再了解一下,改天……”

老律师只是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微笑着对钟强说,“你知道替人坐牢是什么罪吗?”

钟强怔住。老律师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道,“知道包庇罪能让人回牢里再待七年吗?”

桌对面的年轻律师看起来想要维护自己的当事人,开口争辩道,“我们这次讨论的是你方对钟强先生所负的六十万债务的问题……”

“当然。”陈律师放下茶杯,微笑着说,“我的当事人乐于承担清偿义务。”他的目光又转向顾谨书和顾长顺,眼神十分锐利,“也很愿意看在曾经雇佣过钟强先生的份儿上,替他向两位给付赔偿。”

他从傅雁时手里拿过一份文件,推到对桌前,“这是具体的明细,考虑到已经经过七年,数额有些调整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希望两位还是尽可能以一个理智的态度来讨论金额,毕竟……”

还未等他说完,顾谨书已经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谨书……”

他听见自己叔叔带了几分请求意味的声音,但步履未停,快步向前走去。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到电梯前,喘着气按下下行按钮,傅雁时追过来,抓着他的胳膊,“顾谨书!”

顾谨书用力挣开他,引得旁边经过的人纷纷侧目。

傅雁时整个人都云里雾里,大概明白案子有些别的内情。但无论如何,作为受害夫妇的直系亲属,没了顾谨书谈判无法进行,况且他自己也想找顾谨书问清楚。“顾谨书,我不是要替我老板说话,但这个案子走诉讼对你们很不利……和解就是磋商,我会替你争取尽可能多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