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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25)

作者: 不是知更 阅读记录

吃完早餐去机场,傅雁时定的头等舱,顾谨书被他拉着check in的时候麻木地想,倒是忘了傅雁时根本就不会买经济舱这一茬了。

两人登机后没怎么说话,傅雁时不知道自己哪做得不对,顾谨书怎么就又一副不想多搭话的样子,他想问却无从开口,只好憋着火看pad上的证据资料。

大概因为这件事算是专业相关,傅雁时把行程排得和日常工作一样周密。两人刚下飞机就赶去一间茶楼,那也是宋夕楼名下的产业,钟强已经在他定好的包厢里等着了。

傅雁时把顾谨书安排在隔壁包厢里,去前台拿了提前准备的电脑,让他看隔壁的实时监控,嘱咐他别激动,有什么事儿等拿到证据再谈。

顾谨书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雁时是律师,那副严肃的样子显得格外可信,他情不自禁地点头答应了。

傅雁时安顿好他,才走进隔壁包厢。钟强见只有他一个人,有些意外,但上次在B市的会见室也确实见到傅雁时跟着钟家的代理律师,便也没有多想。

钟强一只胳膊搭着椅背,吸了吸鼻子,“你找我来是不是钟家要出价了?”

傅雁时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自己温杯洗茶,十分从容地说,“你拿不到钱的。”

钟强大概是之前被他师傅的几番恐吓弄得胆子也大了,无赖地看着他,挑衅道,“不谈价钱你来这儿干什么?”

傅雁时点击两下自己刚刚摆在茶桌中间的pad,一段音频自动播放,正是钟强酒友交代他在酒后吹嘘自己掌握着视频证据的内容。

钟强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他妈的……”

傅雁时泡好茶,给自己斟了一杯,“那个视频证据你还没告诉钟家吧,只是反复拿当年顶罪的事敲打他们?”

钟强冷哼一声,“知道又怎么样,知道更得给我钱!”

“给你钱?”傅雁时又点开一段视频,是钟强在音像店拷贝资料的录像,“你都复制这么多份了给你钱有什么意义?”

傅雁时放下茶杯,看着眼前已经开始有些微冒冷汗的中年人,说道,“钟家的人知道你手上的证据,只会想再把你送回牢里去,或者干脆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你就算拿得到钱,有命花吗?”

钟强还在强自挣扎,“你胡说八道,现在是法制社会……”

“你也知道是法制社会啊。”傅雁时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法制社会你不是一样包庇钟天了吗,啧,一回生二回熟,违法的事情再做一次钟家说不定比上一回做的更干净。”

钟强脸色稍稍发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后怕的事,有些动摇。傅雁时敲敲桌子,厉声道,“逼急了钟天翻脸不认人,大不了他去坐牢拉你当垫背,再蹲几年监狱,什么也捞不着,你觉得划算吗?”

豆大的汗珠从钟强数日未洗的油腻发际线处接连滚下来,他有些慌张,整个人焦躁不安的抖着腿,“他妈的……他妈的……你们他妈的到底想怎么样?!”

傅雁时这才向后仰些许,诱导他道,“既然怎么也从钟家身上捞不到好处,你不如自首,把证据交出来。”

钟强瞪着眼,“我这么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再说——”他的眼神里透着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一刀的狠劲,“老子就他妈白白替那个小畜生坐了七年牢?”

“我是律师,当事人要违法,我不可能包庇他们。”

“至于白白坐牢——总好过没命,或者钟天狗急跳墙,拉着你再进去呆个七八年。”傅雁时不疾不徐道,“去自首,我找刑辩律师帮你辩护,尽可能让你减刑。”

钟强依然红着眼珠子瞪他,手不住地发抖,一下一下地捶着桌面,“操他妈的杂种……”

傅雁时冷眼看着他,见他始终不能平静下来,这才打开pad的相册,给他看了那张他妻子和儿子的合照。

钟强愣了,他出狱之后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妻子,算起来,都七年没有见过儿子了。

傅雁时点点那个照片上的小孩,“想见儿子?可惜你现在这样——”他言有深意的说道,“就算你从钟家那千方百计弄来一笔钱,你能用吗?你要怎么跟孩子解释。”

钟强拿起pad,凑近屏幕仔仔细细地看着儿子的脸,“他都这么大了……”

傅雁时睁着眼睛说瞎话道,“那孩子跟我说了,他不想有个逃犯父亲。”

佝偻着背的中年男人彻底沉默了,他又看了半晌照片,小声说,“我能见见我儿子吗?”

“我不能跟你保证,但我可以转达你想见他的想法。”

钟强反复摩挲着那块小小的电子屏,傅雁时没再穷追不舍,待他又喝完两泡茶,钟强终于下定决心。他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拆下钥匙扣递给傅雁时,“视频在这里。”

傅雁时拿过来仔细拆开,里面果然是个U盘。他立刻接入自己的随身电脑,复制上传保存好,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钟强已经不再关注他的动作,只是看着自己儿子的照片,好像很是挣扎。

傅雁时收起东西,站起身道,“律师很快会跟你联系,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待会儿就去警局自首吧。”

他说完便快步走出包厢,关上门后彻底长舒一大口气。这回真是侥幸,幸亏钟强没什么心理抵抗能力,否则这点东西可能什么也逼不出来。

几乎是同时,顾谨书开门来找他。傅雁时听见动静,抬头微笑地看着他,“解决了。”

这个笑容真心实意,不掺其他杂质,真要说有什么别的东西,那大概就是傅雁时眼底隐隐的期待。

像听话的小孩,拿着满分考卷,等着大人分给他他最想要的糖果。

顾谨书胸腔里的心跳十分剧烈,傅雁时实在过分——他正在用顾谨书最不能抵抗的方式来瓦解他。无论是他的行为,还是他的期待。

A市之行超乎两人意料之外的顺风顺水,傅雁时当天安排好剩余的事宜,和顾谨书再三确认他对民事赔偿没有特殊诉求之后,就将所有的事情移交他熟识的律师朋友处理了。自己带着顾谨书,又登上回B市的班机。

大概是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松下来的缘故,傅雁时在飞机上还浅浅打了个盹,醒来身上盖着毛毯。

而直到走出机场,顾谨书才开口,“这次……真的谢谢你。”他又拿出昨天那张卡,补充道,“我明白你帮我的忙很难用钱衡量,但傅雁时,”他很没办法的低着头,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地说,“我不想总在你面前感觉低人一等,我是没有你有钱……很多你给的东西……你不在意,我没法不在意。”

在寒风萧瑟里说出这些话,乍一听像是一刀两断,可傅雁时却听出了别的味道。他这才反应过来顾谨书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别扭什么。男人只能舔舔下唇,随手拿过那张卡放进衣兜里,靠近他一些,低声说,“我知道了。但这次你别……”

顾谨书打断他,“这次我欠你,你告诉我,要还多少……”

傅雁时稍愣几秒,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他伸手握住了顾谨书微凉的手,对他道,“差旅费随你给。律师费——”

“能把你的新手机号给我吗?”

24.

顾谨书不知是因为听见这句话还是因为被他握着手,脸微微发热,“你连我住的地方都查得到,查不到手机号?”

傅雁时也不遮掩,“是查得到,但不想查。”

“问你要,你给不给。”

顾谨书嘴角翘着,拿出手机拨他的电话,等傅雁时的手机铃声响起。“好了。”

傅雁时存好号码,和他一起走去打车。男人乍然回过味儿来,侧头对顾谨书道,“你没删我的号码?”

顾谨书眯着眼看远处马路尽头闪烁的车灯,装没听见。

傅雁时继续不依不饶地问,“是不是?”

有车停在两人面前,顾谨书眼里含笑,轻飘飘道,“我下次会记得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