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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梭艳湖(156)

每一只小陶罐里都满满地装着醇香可口的酥理玛酒,还插着一杆小红旗。

阿巴旺吉用另一只手迅速抽出小旗子,插进身后的马鞍袋里,然后一手拎起一罐子酒,仰脖喝掉大半,随手将空罐子一甩,甩到空旷无人的内场。

整个一连串的动作十分利索熟练,马儿一阵风掠过,丹吉措瞧得简直眼花缭乱,心惊耳热。

小侍卫的马紧随其后,死咬着大总管的马儿屁股,瞧见大总管去捡罐子,这才想起来,哇呀呀小爷竟然还得去捞那个破罐子!

他赶忙也跟着弯下腰去,抄起两个罐子就走,将小红旗别进自己的腰带扣,仰脖喝酒。胯下的马儿却在这时猛然一颠,酒水泼了他一脸!

“当心呐!”丹吉措叫道,瞧见小侍卫那个狼狈的模样,憋不住乐出了声。

马儿一圈一圈跑得飞快,跑在最前头的人已经追上了队伍的尾巴,这时反而误了速度。丹吉措瞧见大总管的马一头冲进队尾那一坨人丛之中,一群马在奔跑中蹿进跑道一侧的酒罐阵里,顿时狼烟四起,尘土飞扬。有的骑手没有控好自己的马,马蹄子稀里哗啦踩翻了罐子,顿时一片凌乱。

丹吉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两只手抓到衣服前襟,瞪大了眼。

他看见阿巴旺吉用手压住帽子,混乱的人马丛中弯下腰去,一侧的脚已然离了镫,大半个身子悬空挂在外边儿,瞅准一处空档,伸出一只大手,五指齐出,眼毒手快,竟然一把抓起了三只罐子!

男人用指力捏着三只酒罐的沿口,抓起来就走,拉紧缰绳压低身形,人马丛中夺路而出,在高速颠簸的马背上收起三支小红旗,轮番喝干三小罐的酒水。

马蹄扬起尘烟,男人的背影一溜烟而走,再一次变得模糊。

这跑罐子看来还真得需要一定的酒量!

一罐一罐的酥理玛酒喝下了肚,还要在马道上这般争分夺秒,风驰电掣,若是酒量不行,断然不敢上阵,恐怕跑不出两圈就要“咣当”一头栽倒。

丹吉措恨不得扒住身前之人的肩膀跳起来,遥遥地望着他男人的身影又一次在视野里消失。身旁观战的人群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热络疯狂,年轻妹伢们将各式各样的花头巾、玛瑙坠、小腰带和小手绢掷向冲在马群最前头的男人。

裹在一身绛紫色斗篷里的大巫悄没声息地站在人群中,静静地注视跑马场上大总管飞驰的身影,一声不吭,像是憋了一口闷气。这时忽然转过头来盯住丹吉措,用刻薄怨毒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把小鹅的肥脸蛋,随即扭头抽身而去。

丹吉措被盯得一愣,噘嘴,不知道自己哪里碍到了那男巫婆的事,怎么总是摆出一副别人欠了他好几两银子的德性!

他瞥见身旁不远处挤进来两对亮晶晶的眼睛,白水家的姐妹花也涌到人群里。四香姆的手指一点,惊呼:“阿姐快看快来看呐,那个是扎西呦!扎西好帅的呦,他的马跑得好快的哦!”

于是两姐妹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眼光,开始为场上唯一一个外乡来的男伢呐喊助威起来,跳着脚拼命呼喊:“扎西!扎西!扎西加油哦!!!”

小侍卫这会儿已经有些喝高了,额头上洇出汗珠,一张帅脸都涨红了,听见漂亮姑娘的喝彩声,更加来了精神,身子与马背贴成一条线,飞速狂飙,紧紧地追赶头马。

丹吉措的目光在人丛中与三金姆的视线撞在一起。姑娘的脸微微红了,很友好地朝丹吉措点点头,眼神随即又被马场上的某个身影吸引了去,鲜润的脸蛋上跳跃着钟情的嫣色。

丹吉措瞧在了眼里,心头忍不住暗忖,小林子你这个白痴,帮人家又是打谷子又是磨青稞又是修房子又是扛猪赶马的折腾了这么久,这一回若是再搞不定人家姑娘,那可就真是给本公子丢人啦!

马场上最后几百米的争夺异常激烈,好几匹马的影子都裹在一处,嗷嗷地往终点线蹿去,排山倒海的嘶鸣和烟尘之中,竟然有五匹马呼噜噜一齐涌过了终点!

站在线上的几个大喇嘛仲裁人,个个都瞪起牛眼,可还是没有看清楚一二三四五!

阿巴旺吉的马蹿过终点,直冲出一百多米才扯住了缰绳,收住脚步,马尾一甩,回过头来,轻松地摘下白帽,掸掸灰尘,重新扣上脑瓢。

面色仍如往常的冷然傲气,嘴角紧阖,胸口却剧烈地起起伏伏,汗水已经洇湿后心的衣料。

四围的人群高声欢呼,五月里火红的鲜花纷纷抛向第一拨冲到终点的威武的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