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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梭艳湖(32)

拿泉水泼醒,再干晕掉。再泼醒,再晕掉。

直到那个倒霉蛋没有了气息,血糊糊的身子被抛进河水,随波逐流……

“啊,杀死他,杀死他……啊,啊……”

丹吉措在睡梦中不断地呓语,手脚乱抖,直到旁边炕上的顿珠从炕角捞起一只鞋,“砰”一声甩过来,低声喝道:“丹吉措,你这是咋的啦?!嚎啥子呦,杀猪似的,我养的猪都没你嗓门大,你都嚎了一早上啦!”

臭臭的鞋子砸在丹吉措脑门上。他的身子从炕上弹起来,揉了揉晕乎乎的头。

“唉呦,砸疼着啦?你没事的吧?”顿珠蹭下自己的炕,摸上了丹吉措的炕,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咦?不烫手啊……”

丹吉措朝着顿珠摆了摆手。自己这一大早竟然做了个噩梦,在胸腹间纠结了种种不适,难受得他心口砰砰乱跳,脖颈和手脚浸透了冷汗,连被褥都洇湿掉了。

梦中的情形让他好一阵子恍惚和不解。那个人的面孔在梦里一片模糊,白花花一片,完全记不清晰。而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头残暴的熊,竟然对一个活人做出那样的事……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梦呢?

今天就是大总管与胡三炮决斗的日子。

一大早还没出门竟然就做了这么个怪梦,吓出一身冷汗。

丹吉措心内隐隐地不安,燥热难耐,忽而开始胡乱担心大总管在乱葬崖上的安危,转而又忍不住责备和不齿自己的自作多情;男人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真是白搭了二两关心。

这样的忐忑不安也没有捱多久,他就被护卫来旺给提了出去,跟着大总管的护卫队一起上山梁。

永宁坝子家家户户的村民都起个大早,骑着骡马或是拎着竹凳,成群结队地爬上乱葬岗,挤挤哄哄地围在悬崖四周的土岗上。这样的盛事不容错过;除了那些没有人身自由的俾子,其他的乡民全部赶来看他们的阿匹与马匪决斗。

泸沽湖畔的格姆女神山,青葱色山峦绵延起伏,像是一头静卧的狮,脊背的鬃鬣间还挂起着一条珍珠白色的瀑布。

乱葬岗就隐匿在这一片崇山峻岭之中。四周竖起一片一片的经幡,在风中流荡起五彩斑斓的颜色。岗上的峭壁间,随处可见开凿出的岩葬洞穴,和一具一具简陋的杉木棺材;有些穷困的俾子大约是置不起棺木,家人就把尸首只用油布一裹,捆扎起来,搁在悬崖之上。

丹吉措抬眼仰望巍巍山峦,心情被群山压抑得有些沉重:“这里就是乱葬崖了?”

身旁走着的是大总管家的达娃。小妹伢穿着摩梭姑娘的盛装,头顶绑起蘑菇伞似的黑色包头,上面缀上各色的宝石串珠,粉红色小褂下扎着七彩绣线围腰。

达娃指着两座山之间一道幽深的缝隙说道:“这就是乱葬崖,就在格姆女神山和她隔壁的则技男山之间。”

“则技男山?”

“是的。泸沽湖畔的每一座山都是男女有别的。格姆是女山,守护在她两侧的则技和高沙是两座男山。他们真心爱慕美丽圣洁的女神,愿意生生世世为她站岗!”

“是这样。”

达娃却继续说:“你看到泸沽湖对面那座山么?那是瓦如卜拉男山哦!他们都是格姆女神的阿柱!”

丹吉措一脸愕然:“他们……都是?!你们的女神究竟有几个阿柱?”

达娃不以为然地看着他:“瓦如卜拉男山神是格姆女神长期交往的阿柱,而则技男神和高沙男神是她的临时阿柱。瓦如卜拉男神离得那么远,在泸沽湖的对面,经常要好多天才能与格姆女神相会;他不来爬格姆女神的花楼时,女神就与她的临时阿柱约会的呀!”

丹吉措跌足叹道:“这,这……一个女子怎能如此不贞,何况还是受到百姓崇敬爱戴的女神!”

达娃瞪了他一眼:“你这男子可真是愚不可教!我们摩梭的女子,一个人同时结交几个阿柱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也可以同时结交几个阿夏啊!”

丹吉措皱眉肃然说道:“心爱之人不在身边,就近与旁的人苟且偷情……我断不会做如此轻浮放荡的事!”

达娃撇了撇红艳艳的下嘴唇:“哼,那你这辈子要从一而终嗦?世上还有你这样的男子,真是好笑!”

丹吉措抬眼望向走在队伍顶头里的大总管。阿巴旺吉穿起一身摩梭男子的年节盛装,宝石蓝镶嵌绣线金边的大襟长袍,大红的腰带,及膝长靴,肩头背着长长的步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