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弱水指间沙(27)
我摸着耳朵笑了笑，还没回答，就见皇帝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他坐在我身旁，笑着对瑛昭解释，那可是你母后的恩师呢。你母后箜篌弹得极好，都是得了宋夕照的真传。
瑛昭的眼里都是崇拜，但是依旧守礼的给皇帝请安。
我抬眼看去，桌子前站着两个少年一个少女，其中一个是太子瑛铎，早朝时候见过了，另外两人有些眼生，仔细看眉眼又觉得眼熟。
三人跪拜道，儿臣、臣下、臣女见过皇后殿下和大皇子殿下。
我点点头示意昆奴将三人扶起来。可能是红缨素手被我养起来的缘故，我对眼前这个清丽少女没什么胃口。只是好奇二人的身份，看样子跟太子关系好得很。我又转头看了看瑛昭，他只是脸颊微红的笑着给太子请安，之后又看了那个少女一眼，故意忽略了那个少年。
我转头盯着皇帝，示意他介绍一下。
他微笑着，温柔的说，太子，你给皇后介绍一下身旁的两位吧。
太子谦恭有礼，沉稳中透着一股锐气。不卑不亢，哪怕是见了我，这个传说中的异人。
启禀皇后殿下，这两位是当朝御史沈傲君大人的一双子女。长子沈飞香自成禾，这位姑娘是次女沈汀兰。
一听说是故人沈太傅的一双儿女，我忽然明白了这个熟悉感的来源。打趣道，原来是故人之子啊，这傲人风姿的确遗传乃父之风啊。
沈飞香也有些好奇，行礼道，皇后殿下抬举我兄妹二人了。
皇帝笑眯眯的说，成禾现在是太子的伴读，他们三人一直要好。对了你还不知道，太子生母丽妃是沈傲雪，也是傲君的亲妹妹。
哦，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沈傲君的眉眼跟太子有些相像。原来这三人本就是表兄弟妹啊。想到此处，我又转头看了看瑛昭，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想来瑛昭应该是孤独的。
皇帝在桌下牵起我的手，那日朕的意思也是如此，你看瑛铎有那么多亲兄妹还有得力的表兄妹。
我赶紧将他的手甩开，示意他自重。沉思片刻，认真的问那个少女，汀兰可有小字啊。
少女紧张的不知所措，瞪着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飞香。沈飞香到是不惧怕我，笑了笑，回禀殿下的话，小妹没有小字，只有个小名，叫宁宁。听说一出生，家父就喜欢的很，张口就叫宁宁，到现在也是最得宠。
太子也看着沈汀兰，眼神中都是关切。瑛昭也时不时的瞟一眼那个因为紧张而满颊绯红的少女。
我哦的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次细细打量宁宁的眉眼，到是跟宋先生清汤寡水的清秀气质很相似呢。
太傅这是把女儿当情人养呢。
祈年殿阴谋
皇帝让三个少年带着瑛昭出去玩耍，独自一个留下来陪我。关心的问，你刚才失神许久，可是想到了什么？是以前的事情吗？
我凄然一笑，皇帝，你知道吗？先生的小字就叫安宁。
皇帝有些愕然，显然他不知道我说的先生是哪位。
我习惯性的摸了摸手腕的银铃铛，念道“一斛泪，珠帘落，杯杯醉风月。愁满卷，鬓霜颜，字字难下咽。”当年我脑子不好使，宋先生一直一直让我背诵她的全部诗词。背不下来，一准儿在圣上那里说我的不好。我是废了多大力气才全都记住的。现在随口便是她的词，一句也不曾忘怀呢。
皇帝看了我许久，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随后我又念道，“水光明灭清且浅，一蓑烟柳最黄昏。”
他终于想起来了，也对答“小楼凄凄冷月人，为谁披露立良夜。”他牵起我的手，笑着说，宋夕照先生，当年他……先皇让她教你箜篌，只是朕忘了她最惊才绝艳的是诗词罢了。
我也好奇的很，后来宋先生怎么样了？
皇帝有些惋惜，你出事后不久，先皇就驾崩了。朕登基后，本来打算将宋先生放出宫去，可惜先生病重不能起。后来将多年的诗稿都焚烧一空，一天夜里投湖自尽了。
湖？青林宫的湖？
皇帝神色有些凝重，点点头，就是湮梦潭。
我也只是念念叨叨的自言自语着，宁宁，看来沈傲君一直记挂着她吧。
皇帝怜爱的摸了摸我的头发，笑道，你看瑛铎福气多好，兄弟姐妹多得很，你看看昭儿形单影只多可怜。
我点点头，确实戳中心中痛楚。我攥紧拳头，放心吧本宫会努力的。
皇帝也学着我的样子，信誓旦旦的，朕也要努力。
我翻了个白眼儿，跟你没什么关系，本宫自然有办法让兄弟姐妹们都宠爱昭儿的。
皇帝有些失落，依旧笑着牵起我的手，笑吟吟的说，红缨素手都收到了吧？
我点点头笑着舔了舔嘴角，表示很满意。
那就不要去馚樱宫添乱了，川儿很怕你。那夜的事，后宫也都人心惶惶。只怕你妖女的名声是坐实了。
哼，我拍开他的大手，本宫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有本事直接对付我啊。看谁把谁吃了。
皇帝无奈的笑着，皇后自然不怕，可是你想过瑛昭的感受吗？他如何面对兄弟姐妹的质疑，谁还敢同他一起呢。
我也开始皱眉了，的确呢。对了，上次青林宫那个小宫女找到没？我看昭儿很担心那个宫女啊。
皇帝摇摇头，应该是失踪了。只是有记录，那个小宫女晚间从承恩苑出来就没有回到青林宫。
我眯着眼回想着，那日被我吸干的尸体。许久心虚的问，承恩苑附近是不是有一片假山。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我的眼神也有些深邃。
我赶紧笑嘻嘻的说，不就是消失一个小宫女而已，不必再查了，再说昭儿少年心性，再过些时日就忘了。我看他到是很喜欢宁宁的。回头你赐给昭儿不就得了。
皇帝笑了笑，叹口气说，朕打算去牡丹宫看望灵佩和六皇子，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趴在桌子上，全无兴致，摆了摆手，算了吧，听瑛昭说灵佩老了胖了，肯定不合本宫心意。去了岂不是倒胃口，自讨无趣。本宫还是留下来陪我的美人们实在些。
皇帝站起身，刚要走出去，又嘱咐，你做的干净利索些，朕给你留下那两个侍卫，随时供你差遣。
我赶紧回眸一笑，还是陛下想的周到，臣妾谢主隆恩。
他摆了摆手出去了，没过多久。乾坤宫的大监送来两样东西，并排摆放在桌子上。一个是一朵新采摘的嫩芙蓉，一个是紫檀木锦盒。我顺手将芙蓉花别在鬓边，用头发夹紧。又缓缓将紫檀木盒子打开，一柄被修缮好的镶金玉如意，不仔细看就像新的一样。
等到大监走后，昆奴小心翼翼的跪下，看着我随意玩弄玉如意，他小心劝谏，皇后殿下，皇上可是下了大功夫遍寻巧匠修复好的。您可千万拿好了啊，这是陛下的拳拳之心。
心吗？我哼笑了一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全无声息，恍惚想到什么，又向下移。修复的再好，何用？破镜重圆依旧有裂痕，哪怕看不到，也有。
心情忽然有些焦躁，对着跪在地上的昆奴说，把素手带进来，然后让皇帝留下的侍卫守门。你嘛，滚到凤仪宫门口守着去，谁来都不让进。本宫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昆奴连滚带爬的出去了，许久素手美人被带了进来。寝殿内室大门被关上那一刻，我想我是凶相毕露的吧，素手被我吸干的时候眼角还有两行清泪。她的眼角微微上挑，内双，让我想起了宋先生，那夜她也是哭着醉倒的。
我将人干儿丢到门口，看着侍卫不声不响的将东西拖走处理掉。我有些迷茫，没了以往吃饱喝足的满足感。心中酸涩异常，是因为瑛昭的腿，还是他的孤独，是早死的宋先生呢，亦或是是春风得意已经自我救赎的沈傲君呢？许久我将内息调稳，用虫子们四处打探，那四个少年去了祈年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