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弱水指间沙(49)
他笑着摇摇头，它在的时候比你更坦诚，也比你更会取悦朕，朕就当那七年是个梦吧。
什么？？？？瞪大了双眼，我居然被升龙困住了七年。我不敢置信，那一夜我只是哭了，只是很伤心，为什么再醒来就过去了七年。那一夜我明白了一件事，我是真的想好好陪伴在武明兰和瑛昭身边的，因为我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我并不想有遗憾。可是现在呢？它赔了他们七年，而我只有三天。
三天时间
我看了眼大监，也不是从前那个了。同样的衣服下是新的面孔，更年轻更谨慎更听话。还有院子里站好的五个美人。我指着她们，扭头问，这是什么？
皇帝喝了一口热茶，笑道，你平时的早膳。你说过樱桃小口最是甜美，朕也这么认为。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他居然看着它……吃人？？？以前我从来都是避开众人偷偷行事的。
的确，它比我坦诚。
七年，早膳就用五个美人。那午膳、晚膳呢？或许还有加餐？？？我捂着嘴，有些反胃，这个身体到底吃了多少美人。第一次，我这么厌恶它的再生它的存在。我无比愤怒，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小臂，狠狠撕扯下一大块肉。外面的大监和婢女美人们吓坏了，都赶紧跪下，请皇后殿下息怒。
皇帝急忙要起身，我警惕的盯着他，示意他不要过来。我将那块皮肉吐到地上，伤口以眼见的速度恢复如初。这副身体已经强悍到如此地步了吗？
我顺手拽了拽手腕的龙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皇帝随身的芙蓉解刀。一个箭步冲出了屋子，现在微弱的阳光就能将我烧的体无完肤。看来体内阴气更胜了，我躲到了树荫底下，飘飞到大树上，抽出刀刃，利索的砍断手腕。那根长了龙筋的手掉在了地上。
皇帝赶过来的时候，气的大吼，为什么要伤害自己。阿韵，你到底怎么了。朕不允许你自残。
我瞪大眼看，地上的那只断手在落地的瞬间就化为乌有了。我的断腕上血流如注，但是在残肢消失的瞬间，新的手又完好如初的长出来。那根掉在地上的龙筋也如影随形的钻进了我的血肉里，根本躲不开逃不掉。
我对着树下大喊大叫的人挥挥手，低声说，明兰哥哥，阿韵好累啊。这个游戏不好玩了，以后都不想玩了。
他敞开怀抱对着我说，下来吧，朕能接住你。
我低头看着他，想起了那年他为我荡秋千，我温柔的绽开了笑颜。那时候多么开心，只是我从没关心过身后的人，只是一味追逐那只不属于我的彩蝶，而错付了一个人的深情。我向着他的怀抱纵身一跳。手中的刀避过了他的脖子，他知道如果我要取他性命，随时都可以。但是他不躲甚至还紧紧的抱着我，生怕我摔倒地上。
他轻柔的笑着说，那一年，秋千上，你飞了出去，我抱住了你又将你摔到地上。朕一直很愧疚。
我也抱紧了他，那夜我哭了很久，七年足够我想明白了。武明兰，我以后会全心全意爱你，只爱你一个。
嗯嗯，那就够了。朕等了你二十年，终于等到了。
天上的乌云袭来，挡住了一大片艳阳，隐隐有雷声，入夜也不见有雨。我与武明兰抵死缠绵，说尽了世间的情话。最后两人筋疲力尽的躺倒在床上。
朕年老体弱了好多，如果你再不说这话，朕可能真的没有机会听到了。
有个人跟我说，芙蓉解刀是这个世上唯一能杀我的兵器。
嗯，那个人也跟朕说过，要沾上情人的心头血才有用。所以朕不敢死，怕有人要害你。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吧。
我笑道，如果我们只剩下三天了呢？
三天吗？强过以往的三十年。朕与你能真心实意守在一起三天，知足了。
嗯，我也不后悔了。哪怕是短短的三天，是真的我跟你一起。我不想再骗你了。我也不会让另外的怪物占了我的身体去伤害昭儿。
嗯，朕的传位诏书也早就写好了。
好，我也相信，无论如何，瑛铎会对瑛昭好的吧。对了，明日把鸩酒给丽妃送去吧。她活着，我们却死了，始终觉得没有给昭儿一个保障。
好，朕明日就传旨意。
你睡吧。我还有事要做。我坐起身，拽了一下手腕的龙筋，疼痛却安心。我用手拍了拍皇帝的胸口，他就沉沉睡去了。大步出了寝殿的门，顺手也拍了拍大监和宫女的脸。我一路走到了湮梦潭，熟悉的气息让我沉静下来，伸手搅动一池碧水，学着圣上的样子，攥紧拳头，再拿出来的时候，依旧什么都没有。
我叹息着，掌中若水指间沙，这世间有太多我想掌握不想放下的东西了。
可是到最后你又不得不放下，因为最开始你就抓不住他们。小贱人，你不但贪吃还贪心的呢。
我笑着看了看毫无月色漆黑如墨的夜，身边是蛊仙熟悉的味道。头顶是滚滚雷云和不时冒出火光的闪电。
他在我身边蹲下，唇红齿白人畜无害，邪笑着指了指天上，小声说，看见没，雷公正在等时辰呢。他们已经准备好要劈死你了。原本那个皇帝的龙气还能护你几年，谁知他越发的纵容你滥杀无辜。大量从民间收敛美人供你享用杀戮，上天也容不下他的昭昭罪行了呢。现在简直可以用天怒人怨来形容你们两个怨侣了。
我扭头朝他笑笑，无所谓，明日我就为瑛昭施法。到时候你可要为我护法。
放心吧，反正你的心早晚都是我的。
我哈哈哈笑起来，拽了一下手腕的龙筋，你还真是喜欢我呢。喜欢到要将我的心据为己有啊。说完还不忘摸一把他水嫩白皙的脸。只见他俊脸一红，瞬间隐身到暗夜里，骂道，你个将死的怪物还要调戏老朽，真是不知所谓。
我笑嘻嘻的想着，这么美味的蛊仙，只要他对着令狐双手奉上我的心脏，令狐怎么能忍住不把他炼成妖丹享用呢。但是想来蛊仙能存活天地这么久，也不是笨蛋，他总有自己的办法。不过到那时候，我已经被劈成劫灰了。
七年里，升龙用我的身体罪恶多端，害死无数条性命。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善类，至少不愿意残害我的儿子。想来它是想用我来渡天劫吧。可惜了，它选错了身体，我毕竟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白痴了。
心头血
我独自在湮梦潭边枯坐了一宿，天亮皇帝就寻来了。只是天亮时分还是看不到一丝光亮，头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在酝酿一个大的劫难。皇帝也赤脚坐在潭边，搂着我，问，雷神是要劈死朕呢还是劈死你呢？
我笑道，你怕吗？
朕自然不怕。
哪怕是为了我？无辜受天劫，你也不怕吗？凡人怎么可能不怕呢。
哈哈哈，朕害怕有用吗？只是现在朕终于明白了美人一笑倾国倾城的意思了。朕为了你真可谓是倾国倾城了。希望这雷火不要殃及无辜就好。
今日把瑛昭和瑛铎叫来吧。你不是想传位吗？正好我也有事找他们。陈年旧事需要说清楚罢了。
好。朕先传位，办完就让瑛铎去找你。
过了早膳时候，皇帝去勤政殿召集大臣议事，商量传位瑛铎之事。
我一个人在青林宫的外殿等着瑛昭。我已经多年未见他了，算来他今年应该二十岁了。
大监将人推进来的时候，我有些惊异于昭儿的容貌。少年时候多与武明兰神似。只是现在却与我相像。男生女相本来就不好，女人还以倾国之姿为后宫之主，可是男子……想到了升龙的话，我有些难堪。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就为了一夕性命吧。
昭儿……我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惊慌。害怕他知道我此时所想。
他坐在椅子上面色惨淡的看着我，冠发依旧整齐的一丝不苟，身上的朝服也是绛红色饕餮纹样，只是右腿的残缺让我的心口发紧。他本该完美无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