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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112)+番外

楚姑姑冷笑:“你就最随你爸,你不也做事自个儿一套?你考虑过别人?”

邵钧于是低下头,努着嘴,继续啃指甲。

楚姑姑就差直截了当地说,就你们姓邵的极品爷俩,一渣渣一窝!

楚珣在一旁用电水壶烧水,慢条斯理儿地一遍遍过滤茶水,品功夫茶。他姑姑这一屋子都是名贵好茶,金骏眉,大红袍,都是南方官员上京进贡拍马屁来的。

楚珣插嘴,嘲讽邵钧:“幸亏我没姐姐妹妹,我要是有个妹,哼,八成也得让你丫个祸害人的玩意儿给坑了。”

邵钧白了这人一眼,心里说,算了吧你,三爷爷可没坑你个小珣珣,我又没玩儿你,没搞你,就算对得起咱哥们儿一场了。

楚姑姑一指楚珣:“小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怎么回事。”

楚珣嘟囔:“我都是为了小钧儿么……”

楚二少吐舌头,缩脖子假装小白兔,其实心里一点儿都不怕。

这天,楚姑姑又断断续续给邵钧讲了一些事。

十多年前,九十年代,国家正处于资本整合、国企改造、金融改革如火如荼的时期,各项制度法规都不健全,一些违法乱纪的官员就是钻研制度的缺口,侵吞国资,非法敛财,官商黑道互相勾结,走私诈骗。官家为黑道集团私运军火充当保护伞,黑道地下网络又替背后的势力靠山洗钱,分赃销赃。

邵钧都明白了,罗老二当年从云南边境回来,是靠来往于南北两地走私军火枪支发家。那些年各地民间散落各种枪支、弹药,黑市一把改装54卖到几千元,一些黑道组织甚至配备了比警察都先进的微型冲锋枪。罗强敢做这一行,而且做到这么大,当年京城道上头号军火贩子,就是奔着早晚被枪毙去的。罗强做的这些断头买卖,具体涉案数额之巨,就连罗战都不知晓。罗三儿被捕遭公安逼供交代他哥的问题,他就没搀和过那些生意,根本不知具体内情。

在道上混的人,钱赚够了,身家丰厚,慢慢地都想要洗白。因此罗强后来将生意重心渐渐转移到娱乐业和酒吧夜店生意,并且在京郊投资修建酒店和度假村,是为兄弟俩后半辈子稳定安生着想,直至最终事发入狱。

楚姑姑说,想洗白,哪那么容易,他洗白了,别人还黑着呢,后面的人能轻易放过他?

那时候上面也曾经调查过一次,查处下属官员的违法敛财行为,几乎查到正主儿。就这当口上,市委内部有个秘书,当年被逼上贼船,掌握的内情黑幕太多,想提前跑路,结果让人灭口。

邵钧听到这儿,忍不住打断楚姑姑:“我知道,您说的那个姓秦的秘书,想跑没跑了,让刘雇凶枪毙了,这事儿是姓刘的这回伏法的一大罪状。”

即使是对楚公子家里的人,邵钧也没有把更多的家务事儿内情抖落出来,怪丢人的。

楚姑姑点头说:“钧钧,你原来都知道了,还跑来问我做什么?”

邵钧问:“所以,这就是罗强跟公安抖落出的重大案情?……他如果不抖料,他自己能有事儿吗?”

楚姑姑挑眉道:“罗老二怎么可能没事儿?这案子就是他干的。”

邵钧猛一抬头,表情迥异地问:“真凶不是姓刘的吗?是刘部买凶害了秦秘书,事后又把知情的凶手也灭口了,不是这么回事儿吗?”

楚姑姑往沙发里深深地坐下去,摇摇头:“你小子糊涂了?知情的凶手要是都灭了,这回还能有谁把刘拉下马?他倒是想都灭口。”

邵钧面色突然一变:“当时办事儿的凶手,不是,死了吗?”

楚姑姑看着他:“谁告诉的你那人死了?你都从哪打听的江湖消息?”

楚珣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原本对这些乱七八糟事儿就没兴趣,拿胳膊肘捅邵钧:“凶手谁?谁死了?”

楚姑姑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一个人沾了黑,想洗白,哪那么容易?后面人会轻易放过他?刘利用罗二做杀人灭口的事,就等于捏住这人的把柄,让他永远洗不白,跑不了。你手下这个犯人,也不是善茬,手段也狠,暗地里复制了多份证据,翻脸反过来指证了刘,真是个亡命徒。”

……

邵钧脸色慢慢转白,整个人陷入震惊和混乱,两手十指抠进沙发坐垫里,浑身血管里的液体都冰冷了,凝固了……

他确实是糊涂了,这半年多来浑浑噩噩,活得像个白痴,脑袋像一团黏稠的浆糊。

他那时候脑子里无数次纠结的就只有一个念想,罗强对不起他,罗强亏欠了他,罗强这个王八蛋大混蛋,这辈子欠他的都偿还不清。

可是他竟然就没有花工夫仔仔细细地把前后串起来,想明白,罗强究竟哪里对不起他?这么多日子以来,罗强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用那样的眼神看他的时候,是想要对他说什么?

邵钧眼球都红了。

罗强何止是亏欠了他五年自囚在深牢大狱,五年的大好青春他的用情他的付出他的掏心掏肺他的泥足深陷!

这些事情,邵钧当然一早就问过邵国钢的。

邵国钢当初劝他回家,调换工作,订婚结婚,都是怎么说的?

邵国钢跟他说,当年做案的幕后真凶,爸替你查清楚了,凶手已经伏法了,你爸一生做人清清白白,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儿,没对不起你!钧钧,回家吧。

邵国钢甚至拿出刘某人的认罪书其中一页复印件。邵钧确实看到了,那上面清清楚楚地承认曾经买凶灭口秦成江的事实,秦秘书只不过是内部清洗的牺牲品。

事情真到水落石出的时候,邵钧那种计较的心态反而淡漠了,冷静下来。

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要拼命纠结。邵钧当初年轻气盛时,那一股子为了妈妈而故意难为爸爸、折腾爸爸的叛逆心理,这一年来让邵国钢给他磨的,犟脾气都快磨圆溜了,已经没脾气了。

邵国钢在他受伤住院以后,一趟趟地往医院跑,跟主治大夫谈,跟医护人员吵架嚷嚷,整夜整夜坐在病房里熬红了眼,邵钧那时全看在眼里,装进心里了。邵国钢也五十多、快六十岁的人,鬓角的白发可以染,身形依然高大挺拔,但是谢顶的后脑勺染不回来。常年严肃刻板的一张脸,眼角和唇畔皱纹深陷。

邵局长官越做越大,地位愈加被上面的人倚重,看好。身居高位的人,每天需要算计、筹谋的事情可就多了。平民老百姓每天街上来来往往,块儿八毛地在菜市场里跟人讨价还价,有平民老百姓的烦恼;高官厚爵的人,也有高官厚爵的烦恼,承上压下,党同伐异,无数双眼从四面八方牢牢盯着,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有的是人眼红着那个位子。

邵钧当时对案情也曾有所怀疑,小心翼翼地问:“凶手是什么人?我看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邵国钢的口气轻描淡写,不愿多谈:“凶手早就死了。”

邵钧:“死了?”

邵国钢:“凶手是刘手下的副手,姓王,叫王奇志,后来也死了。”

邵钧没听说过这个叫王奇志的人,也不关心那是个什么人,他心里曾经有过两三分的怀疑,发散式联想,但是很快就甩甩头打消掉了那个念头,不愿意再多想下去。

邵钧早在跟他爸爸打赌时,逼着邵国钢吼出那句“老子这么些年在你心里就是个杀人凶手”的时候,心里就有谱了,邵国钢其实没干那些坏事,他一直误会了他爸爸,还认死理儿,瞎较劲。

邵钧难得对他爸爸生出某种愧疚亏欠的心理,这些年都对邵国钢没摆过好脸色,可是他爸真正虐待苛待他了吗?父子俩怎么就弄成这样?

亲妈已经没了,亲爸眼瞅着一天一天年纪大了,姥爷姥姥都八十了,掰指头一数,自个儿统共还剩下几个最亲的亲人?邵钧也不是人事不通的小孩子,也长大了。

他心里后悔了,嘴上却又不松口,不想这么轻易就归顺邵国钢,不想走回那条为他铺好的路,变成别人掌中的猴子。

可是,邵钧直到今天才发觉,他其实就是一只猴子,让他亲爸爸和罗强那混球合起伙来耍了一道的大猴子!他当作亲人的这两个人,合伙“判”了他一个无期。

邵钧拧着黑眉,倔犟着,嘴唇紧咬……

79、第七十九章父子对质

那天,邵钧是从楚珣姑姑家掉头跑出去的,眼底发红,情绪有些失控暴躁,也顾不上对长辈的礼数,外套都扔在人家家里没穿。

楚珣在后边帮这人拎着外套,没辙,还跟姑姑解释:“小钧儿最近脑子不太好使,您甭理他,这孩子,回头我抽他。”

市局办公大楼的大会议厅,正举行表彰庆功大会,主席台前挂着红色横幅,局领导挨排坐成一溜。

公安部前来列席的某领导讲了话,邵局进行工作汇报、总结性发言,全场掌声严肃热烈。表彰会之后,还办了一个自助型午餐会,犒赏全体有功的职员部下。

邵局开完会,端了一盘吃的。他这些年,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中午从来都是叫了盒饭在办公室吃,有时一边吃还一边看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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