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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124)+番外

最近听赖红兵和道上其他人的消息说,吊鬼李那老家伙,岁数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肝病肾病糖尿病前列腺病的,又不给办保外就医,就一直在延庆监区医院里熬着,可能熬不出几年,就快挂了,这回可真成吊死鬼了。姓李的势力在道上亦日渐衰微没落,很难东山再起。

邵钧听着,插嘴道:“不是当年牛逼得号称京城四霸吗?咋就三个?”

罗强说:“尤。”

邵钧:“谁?这人呢?”

罗强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早嗝儿屁听蛐蛐了。”

罗强说的就是老城区皇城根儿脚下势力最大的那位,道上人称尤二爷,论辈分也比罗强要长。罗老二当年与尤二爷为了争夺生意和地盘,也打过拼过,火并过,对方是很硬的点子,罗强就没占到什么便宜。

邵钧问:“这人怎么死的?”

罗强说:“打黑那年,公安特警队包围东湖大酒店,双方都开枪了,当时情形我没看见,据说是酒店大堂爆炸,烧死不少人,死的还包括几个警察,尤二也烧死在里边,烧焦了都没法看……哼,姓尤的烧成灰儿一了百了,不然他也得跟老子一样,来个无期。”

邵钧:“……”

邵钧:“命,该。”

死的死,灭的灭,无期的无期,当年的皇城四霸已成过眼云烟,江湖上一段传说。作为六十年代动荡疯狂的残留余孽,黑道帮派恣意横行的时代终究结束了。

邵钧替罗老二掰指头数了数,不对啊,这事儿还没结束。

谭、李、尤都没了,这道上还剩下谁?

说到底,还就剩下这姓罗的一大一小俩混球。这哥俩历经数次风雨,仍然顽强地蹦跶着,真叫一个皮实,真命大。

俩人那时都没料到,罗三儿出手盘下“皇都盛苑”的大手笔,冥冥中成为一根导火索,引出幕后一连串暴风骤雨江湖行动。

那天傍晚收工,邵队长戴着警帽,后腰挎着警棍,从走廊下走过。他碰巧瞅见二大队每天负责收垃圾的那名老犯人,勾着背,缓慢地拖着垃圾车,从旁边一个小侧门出去。身后不远处,蹑手蹑脚跟着二大队几个崽子,可不就是大虎、梁子那几个,溜出侧门。

邵钧眼睛尖,心又精细,在暗处一瞅,就觉着不对,悄悄地跟上去。

邵钧自从上回跟谭大少扛架,受伤,摘脾,心里就盯上了二大队那一群刺儿头。双方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邵钧心里有数,暗暗地盯着,防着,绝不允许任何小猫小狗小畜生的,在咱三爷爷眼皮子底下搞事。

侧门的旮旯地儿里,邵钧手握警棍出现在那群崽子面前时,那几人把那老犯人摁在地上,上脚狠狠地踹,显然要欺负。

邵钧冷冷地看着:“张大虎,梁子,干什么?”

张大虎一看让邵队长逮着了,站起身,歪着脑袋,嘴巴扯着说:“邵队长,怎么着?又管我们二队的芝麻闲事儿?”

邵钧眯眼道:“三监区里的芝麻闲事儿,我都能管。把人放开。”

邵钧认得让那几个人围在当间儿的老犯人。那老头子名叫贾福贵,头发花白,瘦弱,走路后背佝偻,一只手似乎还不太利落,一直是三监区重点照顾的老弱病残犯。罗强上回从厂房调到食堂工作,就曾经不服气地嚷嚷,老子是老弱病残吗?老子咋就跟贾福贵那老头子他们划成一坨了?!你看老子像个残废吗?

邵三爷认得贾福贵。当初他在食堂跟谭大少暴打一架,谭龙扎刺儿发飙,就是首先踢倒他们二队这名残弱老犯人,欺负人,才最终引发战局,打出人命。

邵钧问那老犯人:“他们打你?”

贾福贵埋头,摇了摇,不敢说。

邵钧又问:“抢你东西了?”

贾福贵还是不说话。

张大虎歪头嚣张地说:“邵队长,看见了没,屁事儿都没有!”

邵钧一眯眼,突然伸出警棍,往张大虎肋间一捅,趁这人躲闪弯腰之际将囚服往起一撩。哗啦啦,这家伙衣服里面漏出一大沓子人民币,还有几盒烟。

张大虎脸色一变,正要扑上去捡,藏,被邵钧皮靴脚稳稳踩住……

那天邵钧把东西都收缴了,人民币在监狱里不许流通,那几盒好烟也不是张大虎这号人能买得起的,肯定有猫腻儿。

邵钧主动帮那老犯人把车拉到垃圾站,倒掉。

邵钧拍拍手上的渣土,还不放心,叮嘱贾福贵:“老贾,大虎、梁子那几个人,找你要钱要东西?欺负过你?”

贾福贵摇摇头,干笑道:“没有,也没有,我这样,哪有钱?”

邵钧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黑眉白目的:“我知道你不敢说实话。监狱里严禁牢头狱霸,以后有啥情况,你单独到办公室找我报告,没事儿,你甭害怕他们。”

贾福贵:“……”

邵钧语带自信,掸了掸制服上的土:“三爷罩着,他们不敢怎么着你。”

贾福贵盯着邵钧端详了半晌,眼神有异,缓缓道:“邵警官,谢您了……”

就这么看似简单的一件小事,完全不简单。

罗强在食堂盛晚饭时就注意到,二大队那几个兔崽子,张大虎和梁子,端着饭盆从邵钧身旁擦肩而过,盯视小邵警官那眼神,愤恨而仇视。这伙人后来围坐一桌,一直低头嘀咕……

果然,第二天,邵钧检查头天没收的可疑赃物,人民币确实是真钱,但是烟有问题。

也该着这帮人撞到邵三爷枪口上,邵钧这人做事精明细致,心眼儿多,当然最碰巧的是,他烟瘾大,无烟不欢。

邵钧打开一盒烟,翻来覆去看了看,顺手就搁嘴里一根儿,点上了。

他才吸了几口,突然呛住了,一口烟雾喷了出来,疯狂咳嗽。

这烟味道不对!

“我操了……”

邵钧举起那根烟,喃喃地嘟囔,瞪大了眼。他剥开过滤嘴和烟纸,摊开在桌上,扒着仔仔细细地瞧。

“……我操你姥姥。”

邵钧跃起来,屁股下面的椅子都让他掀翻了……

那天邵钧拿着一袋子证物,从技术科化验室里冲出来,脸色发白,表情恼火。

张大虎怀里搜到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香烟,烟卷是特制的,里面裹的是毒品。

邵三爷虽然自个儿没沾过毒,可是正牌警校出来的科班生,多少都懂一些刑侦常识,一闻一吸,就知道这忒么是毒,而且是强剂量的冰毒。

他要跟监区长打报告,吹哨子抄家伙,清监。

邵钧刚走到楼道拐弯,就被一条铁臂拽住,蛮横地拖到墙角。

俩人脸贴着脸,都是黑眉立目,罗强攥着他手腕,不让他走。

罗强说:“馒头,干啥去?”

邵钧:“你扯我干啥?我打报告去!”

罗强说:“你报告啥?又管他们二大队一摊闲事儿?”

邵钧亮出证物袋,愤怒地说:“你知道这烟里包的是啥?这里边儿是‘麻果’,他们藏毒!”

罗强表情十分冷静,那几包烟管他屁事儿?他才不在乎那个。罗强抵着邵钧的头,说:“你肚子上那道大拉锁,长好了?你又欢实了?”

邵钧:“……”

邵钧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瞪着罗强:“我能不管吗?”

罗强想都不想,说:“把东西给周警官,他们二队的事儿,让他们自己翻,让他们去清监,你不准去。”

邵钧皱眉,咬牙,气得,低声嘟囔:“你这人……”

罗强两眼发红:“老子告诉你,就是不准去!”

邵钧歪着头,撇嘴道:“嗳我说姓罗的,你是管教我是管教?听谁的?”

罗强不屑道:“少跟我扯那个!老子是你什么人?我的话还镇不住你了?”

邵钧:“……”

罗强最了解他家馒头。邵小三儿这人办事认真,精细,极富正义感,而且有时候特较真儿,钻牛角尖;明知山有虎,这孩子不管不顾得,天不怕地不怕,就偏要上山打那个虎。

可是罗强捱过一遭,能让邵钧再蹚这个险境?

二大队藏个毒又咋地?藏金山银山大麻山你也不许去!

罗强紧紧攥着邵钧的腕子,暗暗使力,一直攥到邵钧跟他服软,服帖,不再挣扎,让他搂到墙角。

罗强捏捏邵钧的脸,安慰着,眉眼间是老大的冷酷镇定范儿:“馒头,听我的,这事儿你甭出头,让周小滨翻去,翻得好或者翻得不好,死也是他死。”

“牢号里的事情,交给老子,老子替你查这个案。”

87、第八十七章贾老头子

邵钧极为不认同罗强嘴里那句“死也是他死”,这叫什么话?

果然是个没正义没真理没节操的熊玩意儿才能说出来的话。

他跟小周队长是同事,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这事儿既然是他发现的,他理所当然应该站出来揭发二队那几个不省油的崽子。不是为争胜揽功,邵钧觉着这是他行事做人的底线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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