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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48)+番外

捧着饭盆走在办公楼楼道里,几个同事急匆匆跑过去,楼道里有人打电话,焦急喊着什么。

“什么?这他妈才干几天?他们怎么搞的?”

“我就说咱们监区的人不去干那个!都他妈拿人当牲口用的!”

邵钧扭头问了一句:“咋了?”

同事神情焦躁地回道:“采石场忒么出事儿了,炸死人了!”

邵钧蓦地惊呆:“啥?……怎么会!”

那同事是专门分管这方面业务的,正撮火着,没好脸地说:“能不出事儿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整那质检不合格的土炸药,都他妈不拿犯人当人!”

“他不拿犯人当人没关系,可这人是咱们队的人,真出了事儿还不得咱们挨批被调查,监狱里每次死伤个把人,上上下下查个底儿掉!”

邵钧脑子里嗡得一声,耳鼓疯狂地鸣叫。

“你说,谁给炸死了?……咱们队的人?”邵钧抖着声音问。

“我他妈也不知道!我得赶紧联系清河医院派人去看一趟,他大爷的!”同事摞下一句,急匆匆跑了。

邵钧端着饭盆呆立,站在昏暗的楼道里,楼道尽头透亮的小窗在眼膜上凌乱地晃动。

一大队自愿去采石场做工的犯人,一共就仨人。

其中一个是罗强。

谁炸死了?

你说谁他妈的炸死了?!

那天,邵钧连办公室都没回,直接从楼道里冲出去的。

他身后的楼道里扣着一只打翻的饭盆,他最爱吃的红烧带鱼,一口都没来得及吃上……

“嗳?少爷,您哪儿去?今儿不是你值班吗?”

身后有人喊他。

“采石场出事儿了我得去看看!……我必须去看看!!!”

邵钧头也不回,疯跑出去,脸都白了。

建工集团的施工队,几乎每年都从清河农场招临时工,犯人价格低廉,手脚利索,肯吃苦,又是身材健硕腿脚粗壮的老爷们儿,所以他们喜欢用犯人。

从监狱系统的角度讲,领导也乐意承接这种活儿。现在各个监狱都搞自主承包,私营搞活,利用各种渠道给自家单位玩儿命创收。业务收入不仅作为犯人的工资,也关乎狱警们的奖金津贴,各种效益上的好处。

当然,同事们也都传,施工队负责人跟监狱长听说是远房亲戚熟人,私底下指不定从中赚到多少好处。在这个经济飞速发展疯狂拔高GDP的年代,建筑行业也是现如今最黑心最暴利的行当之一。

邵钧心里胡思乱想着这些,嘴唇抖着把从上到下这拨废物蛋一通大骂,驱车狂奔在乡间土路上。

出了他们监狱的外围大铁门,距离采石场尚有相当远一段距离,做工的犯人们当时是戴着镣让大卡车拉到那地方的。

连日阵雨,郊区的道路十分泥泞,邵钧开的是他们监区的公车,那辆半新不旧的索纳塔,车帮上还喷着“清河三监区”字样。车底盘太低,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勇猛地驱动,颠簸,颠得邵钧心肝肺都快给晃荡出来了,快要急疯了……

他的车子开近采石场工地,眼前是一块高耸的山岩,鬼斧天工劈开的石壁陡峭而锋利,一侧被炸开个两丈高的大洞,碎石崩塌散落,覆盖起方圆一百多米的地界,挖掘机都被半掩半埋在石头堆里。

人群聚集,声音嘈杂。

邵钧弃车狂奔,拨开人群,地上散落着破损的麻袋包,铁锹,铲子,零散工具,上面都蒙了一层硝石火药烧灼过的焦痕。

“你们他妈搞什么,怎么回事儿,都怎么搞的!!!”邵钧暴躁地吼。

邵钧冲上石头堆,翻那些破烂儿,眼角一扫,瞅见一只黑布鞋。

厚底黑面的布鞋,内联升老店出品,鞋底都烧穿了,焦黑焦黑的,在灰白色的石堆上极醒目,刺眼……

邵钧拾了罗强的鞋,站在石头堆上茫然四顾,浑身发抖,声嘶力竭。

“你们干什么吃的!”

“人呢,老子队里的人呢!!!”

“啊!!!!!!!!!!!!!”

邵三爷平生第一次有种冲动,想要拿刀砍人。

他手里要是有一把刀,真能抡圆了照着周围一圈人脑袋砍瓜切菜。

终于明白当初在西四大街上,罗强为啥能连自己命和前途都不顾,就为他爸爸和他家小三儿,抡着角铁和三棱刀与人鏖战。

自己最在乎的人,受委屈了,受伤害了,盐打哪咸,醋打哪酸,遇上这种事,不暴跳的那还是爷们儿吗?

邵钧当时那心态就是豁出去了,谁让罗强吃苦受罪了,他绝对能找人拼命。

几个工头正焦头烂额着,估算耽误工期的损失,瞧见穿制服的来了,回了一句:“没事,没大事儿……”

“……”

邵钧怔怔地盯着那几个人。

“……没你妈逼的大事儿!”

邵钧额角的青筋爆起来,脱口骂娘。

“死人了是吗?什么算大事儿?”

“人命不是大事!我操你祖宗!!!!!”

他冲上去揪那个工头的衣领子,一拳抡上去……

他在这儿急赤白脸地拉扯着,旁边儿一群人围着劝解,别打,犯不着的,没事儿,根本就没死人!

做工的犯人们临时安顿在工棚里休息,外围有数名武警端枪警戒。

邵钧急吼吼地跑进去,一个一个扒拉那一群满脑袋挂着石头渣子灰头土脸的人,没找着罗强。

“我们队的人呢?……我们那几个人呢?!”

邵钧团团转。

这一回,是真尝着了牵挂的滋味儿。心里藏着个大活人,有一天那人突然从自个儿眼前消失了,一路追都追不回来。这一路哪怕跑到天边,也得把人追回来,拿铁链铁索拴起来,不准再乱跑了……

邵钧心里急,恼火,委屈,揪心,恨罗强恨得牙都疼了。

在场管事儿的和犯人们七嘴八舌议论,邵钧后来才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施工队上进度,上了大型挖掘机,要炸山开石头。工头拉了一车炸药雷管等爆破工具,拉到山脚下。那车炸药是小工厂假冒伪劣的三无产品,不知怎的,出问题了。

当时几个犯人正在装卸炸药包。不远处,罗强费力地推了一车石头,沿着小土路走过去。

炸药和麻袋包中间溅出火星,浓烈恐怖的硝石气味扑鼻而来。

“不好,要炸,快跑!跑啊!!!!!”

雷管转瞬间就爆炸了,小推车、手里的工具被震上天,烟尘铺天盖地,争先恐后涌入鼻孔和口腔。

漫天的碎石粉渣盖下来,地上炸出一个坑,几乎把罗强半个身子陷下去……

罗强挣扎着往外爬,跑,吼着其他人快跑。

有人被瞬间强大的气浪掀翻,震晕过去,冲击波震瘫了半径五十米之内所有的人,在地上翻滚。

有人身上被火舌燎着了,衣服“噗”、“噗”地冒火,一眨眼的功夫,就烧起来了……

罗强扭头一看。

他顾不上炸药再次爆炸的危险,冲回去,拼命往外拖身上着火的那个人,把人拖出爆炸的波及地带。

火舌扑面而来,几乎舔到他眉毛,脑门熏黑了一层。

“救命,救命啊!……啊!!!!!!!”

着火的人拼命扭动,挣扎,一双眼与罗强对上,极度惊恐凌乱的眼神混合着求生的强烈欲望,痛苦地嚎叫。这人正是他们一大队三班的班头赖红兵(老癞子的大名儿),刚才搬炸药包被气浪掀过来的。

“打几个滚,打滚把火灭了!”

罗强吼着。

罗强顺手拎起一条破麻袋,拼命扑打这人身上的火,往上盖土,拍打,把吐着红信子的火苗扑灭……

惊心动魄的几分钟,所有人都呆了,都没反应过来。

生死一线,求生是本能,都忙着自顾逃命,谁顾得上谁?

能不能捡回一条命,也就是那几分钟的事儿。

罗强满脸挂着黑土渣,豹眼圆睁,脖颈上青筋跳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噗”,一口吐掉嘴里混合着唾液的土沫子。

老癞子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仰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罗强,颤抖着,说不出话……

危急关头,倘若不是罗老二把他拖出来,他很可能就被埋在石头堆里,烧死了。

罗强宽阔的身影立在硝烟弥漫的碎石山上,两只大手沾满血迹,浓重的五官遍布细碎伤痕,印堂让火熏成焦黑,口里呼出的气都夹杂着火星儿,活像地狱里蹚着火走出来的一尊修罗……

老癞子当场让人拿担架抬走。

这人躺在担架上,嘴里唠唠叨叨念着什么,费力地扭过头去,眼珠转动,瞥向硝烟迷雾中罗强黢黑的身形。

36、第三十六章水深火热

邵钧是真急,急死了,怕出事儿的人是罗强。

这一听,出事的其实是老癞子,而且也没死人,差点儿一口热乎气没喘上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邵钧再问那几个人哪去了,犯人们赶紧指着说,三爷您来晚了三分钟,清河监狱医院的救护车刚走,把老癞子和罗二都拉到医院看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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