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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5)+番外

邵钧做得很仔细,眼前这人得哄着,顺毛捋着,也捋习惯了。

邵三爷平时在家给人做过这活儿?没有。他就给罗强弄过。

罗强一声不吭,低头看着人。

“现在舒服了?”

邵钧瞪着对方。

药膏和纱布是他特意绕道办公室去拿的。他知道戴了镣子的脚会磨破,皮破了露出肉,挺疼的。

邵钧说:“那几扇大玻璃的钱,你们家三儿替你赔了。”

罗强“嗯”了一声。

邵钧说:“我知道你弟有钱,不稀罕这几个钱,由着你这么折腾!有个贴心扒肺的好弟弟,特美,特亲,是吧?”

罗强嘴角浮出一丝丝儿的得意。

邵钧眼里缓缓袒露出深刻的不爽,委屈。

只要一提起罗战那小子,他早就想甩脸了,这是两个人之间迈不过去的那一道导火索,点火就着。

邵钧提高了嗓门儿,咄咄逼人地,又说:“你们家罗三儿这么有钱,你怎么不让他直接掏钱把你赎出去?

“罗强你明白这里头的事儿,几万块就能买一年,一两百万买你十年刑期足够,一千万买不来你出狱?”

罗强抬眼看着他:“我们家三儿的钱,他自个儿辛辛苦苦赚的,我干啥糟践他的钱。”

“那你他妈的这就是糟践我。”

邵三爷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邵钧把烟掷在地上,用牙齿啃自己的嘴唇,用皮靴子底狠狠地碾地上的烟头,恨不得把烟灰烟丝都碾到水泥地板里。

他在小屋里围着罗强转了几趟,气急败坏似的,用手指指着人。

“你弟弟不是跟你最亲吗?让他拿出一千万他不乐意?我就不信了。”

“你弟弟跟你再亲又能咋样?你为了他你什么都豁出去了,你他妈的连下半辈子都赔进去了,他呢?他打算陪你过下半辈子吗?你弟已经结婚了,跟人家那口子卿卿我我甜蜜着,还惦记你这个当哥哥的死活!”

“上回你们家老三来探监,你怎么跟他说的?你咋不跟他说实话?”

“罗强你就是一大傻逼,你蹲大牢脑子都蹲傻了!”

邵钧说着说着都快哆嗦了,气得想抽人。

他要不是警察,罗强要不是个犯人,他早上去拿脚踹这人了。

“我比你更傻逼,我他妈的是天底下头号傻逼。”

邵钧指着自己的脑袋。

“你满脑子装的就是你弟弟,你就为他卖命吧。”

“你成全他,你就不成全我!……”

邵钧眼圈儿红了,撅着嘴,眼睛里一片凌乱的水雾,瞪着罗强……

这晚没人知道那俩人谈的什么。

值班儿的田队、王管、郑管几个人,只知道邵三爷跟罗老二谈崩了,重重地摔上铁门,出去了。

邵钧回办公室翻出那几包鸭脖子,凌空拽给罗强。

“啃你的脖子去……你宝贝弟弟孝敬你的!”

邵钧小声咒骂着,拎了一把椅子,在禁闭室门外的墙边坐着。

他盘腿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支起来,闷着头啃自个儿的膝盖。

咱邵三爷牙尖嘴利,又脾气火爆的,咬上了谁就不撒嘴,咬上裤子他也不撒嘴,闹耗子似的,不一会儿就把制服长裤的膝盖处啃出一个老大的洞,这条裤子算是废了……

罗强是第二天早上管教来给送饭时知道的。

王管唠叨了一句:“罗老二,你又惹咱们邵队长发火了吧?昨晚上你在屋里坐了一宿,邵队在屋外陪你坐一宿。你不吃饭,邵队也没吃好饭,你说你,还好意思这么犯犟吗?”

罗强略微意外地愣了一下,眼神黯下去,不吭气儿。

据说,就是因为王管这一句话,罗强忽然就消停了,不闹了,当天下午就跟管教说,要回囚室睡觉。

事后监区长还表扬王管,老王,你成啊,竟然把罗老二给教育了,说服了,这回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月底给你老小子记一功。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俩人头一场对手戏,就吵架了555。

时间问题,罗太狼已经结婚了。故事情节有重合,但是,站在罗战角度看到的那些事情,可能并非全部的真相,所以现在是站在二哥和小钧钧的立场和视角讲故事了。

头一天就收一堆雷,我的乖乖,感动坏我了!谢谢萌物们支持。

4、休假的星期天 ...

邵钧虽然一夜没睡,仗着年轻底子好,倒也精力充沛,一大早整装齐备,六点钟准时出现在监道口儿。

牢号里有起的早的,扒在小窗口上,眼巴巴地招呼:“呦,今儿是邵队?邵队您可真早啊!”

邵钧那一张帅脸,修长挺拔的身板儿,往监道门口一摆,楼道两侧若干扇铁门后面立刻探出无数交错的目光,直勾勾地瞟着他。瞟他的人也并非怀有什么非分的意味。长相好看耐看,无论是男人,女人,大伙肯定都爱看两眼。

尤其在监狱这种军事化管理极其单调枯燥无聊的地方,模样英俊一表人才的邵队长,邵三爷,那就是第三监区全体劳苦大众改造分子兼小市民阶层,常年装在眼睛里的一道流动的美景儿。那牛皮武装带扎得,腰部曲线顺溜着,那大皮靴跺得嘎嘎的,电警棍抡着,时不时再耍个小威风、来两句糙话,走路的时候后胯还扭着,透出与生俱来的某种风流贵气,旁人学都学不来的那劲儿……

因此,犯人们都挺待见这位很禁看的邵队长,都喜欢他。

这天恰好是星期天,休息日,全天放风活动,犯人们最喜欢了。

食堂的大扇玻璃还没修好,打饭的窗口四面呼呼地透着风,展示着罗强动粗发飙的光荣战果,让排队打饭的犯人们私下交头接耳,啧啧寒噤。

“要说罗老二现在啊,比以前脾气顺溜多了,咱队长还是改造得好。”

“没错,这要是照着几年前,那一张桌子得横着抡三班班头老癞子脑袋上。”

七班的班长不在,副班长顺子带队从窗口领饭。

刺猬端着饭盆出来,还扭头嘟囔着:“多给我一勺不成啊!”

刺猬跟顺子不停地抱怨:“我怎么觉着,这米粥越来越稀了?咱们班先盛的,撇的是上边儿那层,他们四班、五班、六班竟然都排咱们后边儿盛的,他们喝的是粥底,咱们喝的是米汤,咱们班吃亏了!”

邵钧眼一斜:“嘟囔什么呢?”

刺猬偷瞥邵钧一眼,哼哼唧唧地说:“老大赶紧放出来吧,再不出来,哥儿几个下顿就快要喝白开水了。”

上午是在牢号里自由活动,歇着。没文化的人就凑一只凳子上打打牌、聊聊天,有文化的就在图书室里看看书。

吃过中午饭,下午是放风时间,犯人们组队在操场上打篮球,或者娱乐室里打乒乓球、台球。

罗强就是这个时候放出来的。

娱乐室窗外走廊上,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外墙岗楼上持枪警戒的武警小战士仿佛下意识地,咔咔咔迅速上膛,修长的枪管子隔空划过走廊上的人,枪口警惕地指着某一个聚满目光的身影。

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见武警的枪栓声,视线齐刷刷地摆向门口,原本哄哄闹闹的娱乐室瞬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翘脚坐在凳子上指挥小弟打球的三班大铺老癞子,不由自主地,把脚丫子放下来,坐直起来,那紧张得,简直像迎候监狱长谈话。

七班的几个小弟,刺猬、狐狸他们,都放下手里的球杆子。

两个管教暗暗地握住后腰上别的电棍,如临大敌时候的习惯动作。

就连邵钧自个儿都暗自绷直了腰杆,深吸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心口砰砰跳了几下。

罗强从外墙武警的枪口下收回两道嘲弄的目光,回过头,宽阔的脊背像山一样遮住屋外的阳光,朦朦胧胧的身形从淡黄色的阳光中踏进来。

罗强的眉眼依然浓重,带着毛边儿的粗糙视线扫过全屋的人,沿着邵钧的脸庞下巴迅速打了一个旋儿,重重地掠过……

娱乐室里经过短暂的沉寂,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但是明显与刚才不同。其他班吆喝叫唤的声音收敛下去,透着一股子小心与忌惮。

刺猬摸着脑瓢走上前:“强哥!您可回来啦……”

他们班有个绰号叫狐狸的,从人缝儿里钻出来抢上前:“强哥,再不回来我们都想您了——”

对面儿坐着的某个班里,有人起哄:“就你一人儿拼命想呢吧?想得每天晚上猫似的,趴窗口上叫春儿!”

狐狸本名叫胡岩,因为那个劲儿,得了这么个外号。胡岩朝那人不屑地一瞟,捉了罗强一条胳膊就挎着走,半个身子都黏上去,美不滋儿的。他才无所谓旁人的闲言闲语,反正全监区的人都知道,一队七班的那只小骚狐狸,这几年心里就装着罗老二一个人。

邵钧不动声色地瞪了狐狸一眼,其实是瞪狐狸摽着罗强的那两只贱爪子,真忒么贱。

他拿着手里的球杆儿,伏下身,“啪”,干脆利落地一杆让红球落袋,抬屁股想走人。罗强已经放出来,看情形暂时不抽风了,邵钧心里也踏实了。心里踏实,但是面儿上还没找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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