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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麟纪(16)+番外

玉麟抿着嘴,看着母亲。母亲笑得美丽。有人说生命结束时唯一美丽的人是将爱带走的人,那样的人是从容的。母亲是去找父亲了,带着爱。

玉麟的眼泪掉下来,他闭上眼睛,蹲在地上,抱着膝头,耸着肩膀。

太平间里死亡的腐朽味浓重,一点点迸裂,如洪水般泄下来。

玉麟清楚母亲出事的前一天被秃头男人狠狠地暴打了一顿,当时的母亲已经神志不清,只是傻笑着,抬头对着天花板笑,笑得纯净柔和。

玉麟脑子异常清醒,无一丝混沌。

尼采说上帝死了。

上帝遗忘了玉麟生活的这个阴暗的小角落,没有阳光,花草,四季,泉水。

玉麟只能是自我救赎。

年纪很小的他已经明白一个道理,这个社会的一些罪恶是无法被惩除的,法律有时是顾及不到这些罪恶,但这些罪恶依旧需要受到惩罚,即使是法律之外的惩罚。

玉麟安静的内心有强悍的力量,这种盛烈的情绪不是怨恨,不是复仇,而是一种接近自我追逐光明的欲望。

十七岁,玉麟的生日。

玉麟懂得感恩,他的生日,他生命降临的日子。生命,是自然给人类去雕琢的宝石,玉麟不会放弃生命,他想过得更好,他也会过得更好。

他做了一个决定,做了一个他认为是最好的决定。

他买了包老鼠药放在秃头男人的饭里,很多剂量。秃头男人吃完后面色青紫,恶心呕吐,腹部绞痛剧烈,终于晕死过去。

玉麟合上了眼睛,恍然间他闻到了一窗外百合悠悠清郁的香气。

君子

散开的回忆收回来。

玉麟在监狱里已经呆了大半年了。自从豹子事件发生后,监区里的同伴都对这个表面柔弱的男孩另眼相看。这个白白瘦瘦的男孩眼睛纤尘不染,近墨色的瞳孔有坚韧的光泽。

墙,墙,墙,四面都是墙,禁锢了一个人的自由,这个字就是囚。

玉麟就生活在这里,和一群血淋淋的杀人犯,强奸犯,盗窃犯搁在一起,他时常可以闻到监室里令人作呕的臭味,那是墙角里死了的老鼠的味道,鼠内的大肠细菌繁殖迅速,气味瞬间可以压迫过来,体表随即覆盖上一层又一层的白色真菌绒毛,密布疮疡,流出黄色的滋水,异常肉麻。

阴森恐怖,高墙电网。监狱是什么?那和集中营一样,封锁人性的自由因子,一点一点将你麻木,体制,同化。

但对于玉麟来说,监狱是用来向往自由,心揣希望的。在这里,你会真正懂得什么是自由,什么是最宝贵的。

自由是什么?玉麟常常坐在操场上仰望天空,那乌蒙蒙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自由是玉麟和父亲放向天际的那只风筝。淡紫色的纯绢蝴蝶越飞越高,长长的尾翼轻灵飘逸,触须翩翩飘拂,柔软如云锦,舞姿醉人,与天空融合。

玉麟伸出手,在头顶探探,是浑浊的水汽,湿湿搭搭的。

不太有人再去骚扰玉麟,他的周围总是有股清冷的气场,让人难以亵渎。

但玉麟对监区的同伴是很友善的,像那个进监狱第一天就企图自杀的毛军岩,玉麟总是微微地心疼着他。

这个毛军岩在自杀失败后,又任性地开始绝食,直到狱警强迫把饭菜灌进他嘴里。毛军岩大喊大叫,待狱警走了后,又用手将食物抠吐出来。

晚上熄灯前,毛军岩倔着脸,坐在床铺上磨牙。

“你别这样了。”玉麟轻轻走到他旁边,“我可以坐下吗?”

毛军岩瞥玉麟一眼,又扭头哼了声。

玉麟坐下,“你别这样了,虽然这里日子很难过,但是还是要过下去的。”

毛军岩磨着牙不语。

“不要绝食,你真的不要命了吗?”玉麟睁大眼睛看他。

“还是假的不成?我不是已经自杀过了?要不是他们拦着我早就解脱了。”毛军岩转过头,挑眉,恶狠狠地看玉麟。

“那也是你自己把他们叫来的,你终究是舍不得命的。”玉麟微微笑着。

“放屁!我早就不想活了!”毛军岩红着脸,心虚地大喊,他的确是在手上割了刀后惊慌失措地大叫救命。

“留恋生命才是正常的,你做的好。”玉麟用手轻轻摸摸毛军岩的背。

毛军岩冷笑:“在这里和死了没差的,有什么希望?”

“希望会有的,你看你在这里八年就够了,我要在这里十二年呢。”玉麟低头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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