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75)
“同意!”
小姑娘眨眨眼睛:“但我们好久没糖吃了。”
众:“……”
“咕噜咕噜。”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
最高个偷瞄了那两大人一眼,下定决心,道:“既然梅朵想吃糖,那我们还是找他们要吧。”
众:“好!同意!”
金世安抱着胳膊,无奈地听完这帮小屁孩如何算计自己,哭笑不得。
银枝把鸭嘴帽按他脑袋上,“注意防晒。”又把墨镜放他鼻梁上,“保护眼睛。”
如此行头,让金世安看起来也凶凶的。
小孩子们开始打退堂鼓。
他们推攘最高个:“穷旦队长,上啊!”
穷旦:“……”
银枝饶有兴趣地打量这帮孩子,问金世安:“喂,他们在说什么?”
金世安道:“在商量怎么打劫我们。”
“……”银枝提高音量,“你确定?”
在伙伴们,尤其是梅朵的鼓励下,穷旦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挺胸,昂首阔步,走到金世安跟前,清清嗓音:“咳咳,叔叔,你们身上有糖果吗?”
金世安装模作样地摸遍全身包,然后摇头说:“没有。”
“那我们不让你过去哟。”穷旦指指路障,“你们的车过不去哟。”
金世安忍住不笑场,跟银枝说:“我们真的没有糖么?”
银枝莫名其妙,问:“没有糖就走不了了?”
金世安说:“可以突围。但是……”
银枝明了。
她看了一圈这帮孩子,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除了达桑,其他的一窝蜂地都过来了。
银枝向公路那头的孩子招手,“你也过来。”
达桑紧抿唇,没有反应。
金世安明白个中缘由,跟穷旦说:“你让他过来。”
穷旦发话,达桑果然听。
五个孩子都聚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就有一股清澈和原始味。
银枝半蹲下来,与他们持平,说:“我说汉语你们听得懂吗?”
这帮小孩没给反应,露出疑惑的目光。
银枝跟金世安道:“翻译,该你上了。”
“有上学吗?”
“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的?”
“昨天。”
“爸爸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
铺垫得差不多了,银枝开始义正言辞地教育。
“你们的做法是不对的。在马路上拦车非常危险,这么多车,司机叔叔稍微不注意,你们的命就没了。想吃糖果有很多途径,这个方法是最不应该的,懂吗?”
金世安翻译完后,小孩子们懵懵懂懂地说:“懂了。”
银枝看他们的态度敷衍,又冷脸教训了一刻钟。孩子们如霜打的茄子般阉了。银枝再问:“懂了吗?”
“懂了懂了!”
如此一番教训,拦路的绳子也被银枝没收。
穷旦想捍卫自己的财产,但无奈打不过这两大人,只好作罢。
梅朵忙擦眼泪:“以后没有糖吃了。”
周围小朋友被这情绪感染,都纷纷抹起眼泪来。
看一群小屁孩哭,金世安生了恻隐之心。他悄悄跟银枝道:“这帮孩子,最大的那个,也才八九岁。”
银枝抱起胳膊,拷问他:“我说金世安,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干过这种勾当?”
金世安:“……”
“我?我是谁?我怎么可能这么没出息?哈哈,哈哈哈。”
银枝勾勾嘴角,似笑非笑。
金世安放弃挣扎:“那时候小嘛。”
“……”银枝没忍住,破功大笑出来。
银枝打开后备箱,道:“虽然我没买糖果,但是买了压缩饼干和方便面。这帮小孩要不要?”
“不知道。”
银枝白他一眼:“快去问啊。”
金世安把小孩子叫到跟前,“压缩饼干和方便面,你们要不要?”
这两样东西对他们来说是新鲜事物。他们贼亮的眼睛认真盯着纸箱看了会,都不约而同地摇头。
“叔叔阿姨,我们只想要甜甜的糖果,不要其他东西。”
银枝意外:“叔叔阿姨没有糖,给你们钱自己去买好吗?”
他们还是摇头:“我们不要钱。”
银枝扣上后车盖。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满足这帮孩子的心愿。
可是,糖果……
大高原的,她去哪弄糖果?
我们只想要甜甜的糖果。
她脑袋里蹦出这句话,灵光一闪。
甜甜的,甜的!
银枝让这些孩子回家拿一杯热水,她给大家分糖果。
金世安道:“你想做什么?”
银枝道:“你看着就行。”
几分钟后,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拿热水回来了。银枝打开药品箱,取出一袋葡萄糖。
金世安恍然大悟。
银枝给每个孩子都分了一勺,说:“这是糖果化的水,又甜又好喝。”
有个孩子说不够甜,银枝便又给他添了一勺。
“哇,好好喝。”
“真的是甜的,糖果变成水啦!”
“是呀。太神奇了。”
“这是糖果女神的恩赐。”
银枝问:“你们还想要吗?”
“虽然糖水好喝,但我已经饱了。”
“我也是。不需要更多的糖水。”
他们纷纷拒绝了再来一杯,再次出乎银枝意料。
喝完水,他们依次站在路边,排着队像送银枝和金世安走。
金世安开车缓缓从他们面前驶过,想起什么,心血来潮地问了句:“可爱的孩子们,你们家里可有唐卡天珠?”
“唐卡我家里有的啊。”梅朵说。
“我家也有,不过早就卖了。”
“天珠,我知道哪有天珠!”穷旦邀功似的喊。
金世安踩下刹车,好奇道:“你说说,哪有天珠?”
其他孩子都不知道天珠下落,也好奇地看着他。
穷旦指指东边一座山:“从那座山翻过去,沿着路一直走,走好久好久,有一片大草原,我旦增叔叔住那的,他有一颗五眼天珠。我亲眼见过的。”
五眼天珠,代表佛、莲花、金刚、宝生、羯膜,五路财神齐聚、无往不利、圆满吉祥喜乐无穷之意。
银枝有些怀疑穷旦话的真实性。
“孩子小,单纯,不代表他不会说谎。”
金世安知道这道理。
“我们出来好几天了,一直没打听到天珠的消息,这是头一次。”
银枝明白他的意思,道:“所以,赌一把?”
金世安说:“要是你同意,我们就赌。”
银枝深思熟虑后,嫣然一笑:“那就赌。”
金世安露出一抹笑意,方向盘一转,向东驶去。
路并不平坦。事实上根本没有路,只有两道车辙。
穷旦说要开很久很久。这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时间概念,以至于他们只能边走边问,这里是否是旦增家的牧场。
所幸,一路上也没碰见什么人家。
他们在往上走,地势在拔高。金世安说:“要是你不舒服,我们就回去。”
银枝笑了笑。她好像真的没什么高原反应。
在拦路上开了三小时,可算是看到一户人家。
他们下车查看。入目的是成群的牦牛和羊,零散分布在发黄的草场上。
快11月了,高原早已入秋。
金世安抬起长腿,说:“我去问问,你在这等着。”
银枝却道:“我跟你一起去。”
与公路边的藏式建筑不同,这户人家住的是长方体状的棕色帐篷。帐篷门口有一只被拴起来的藏獒,本在打盹。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警觉地旺旺狂吠起来。
金世安下意识把银枝护在身后,让她别往前走了。
“藏獒咬上人就不松了。你小心点,别被它咬到。”
银枝默默目测了下他们与狗的距离,保守估计,二十米吧。
更何况狗还是栓着的。
“好的。我会小心的。”
狗叫声吸引了主人的注意,帐篷里钻出一个孩子和大肚子女人。都穿民族服饰,都是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