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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83)

作者: 木眇眇 阅读记录

外面太冷,金世安没有下车赶狗,而是发动车子,直直开了几里地才停下。

“这下总甩掉了吧。”某人志在必得。

“你别高兴太早。”

溶溶月光下,银枝一直注意后面动静。一只体型硕大的犬跟在车后,没有停止奔跑。

车停下了,狗也停下了。

没有甩掉。

金世安未免挫败:“看来明天有狗肉吃了。”

狗在车前挡着路,不停狂吠。

车灯打在它身上,他们可算认出来,这不就是旦增家赶跑过狼的大英雄么。

金世安说:“看不出来啊,下午打架没分出输赢,追到这儿了还要分个高低吗?”

银枝说:“你没开玩笑?”

“没有。我跟你说,藏獒可记仇了。”

车前的藏獒,一边狂吠一边走来走去,尾巴要不停,一副很急躁的模样。

金世安转方向盘,试图绕过大英雄。但狗跟着车头走,只要车停下,便又走来走去。

银枝自言自语:“它到底想干什么?”

又喃喃道:“或者说,想让我们干什么。”

“……”

金世安醍醐灌顶,收起所有戏谑的表情,“坐稳了阿银。”

“怎么了?”

“回旦增的帐篷看看。”金世安说,“他家可能出事了。”

回去的路金世安车速飚至110。尼仓被远远甩在后面。

“那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银枝紧抓扶手,蹙眉道。

金世安道:“那顶帐篷下面不止有旦增,还有他妻子和小女儿。”

银枝明白过来,“他老婆还是个大肚子……”

*****

旦增的帐篷没有通电,只有几粒微弱的煤油灯光。金世安摁了几下喇叭,没有关闭车灯。银枝已经带着手电筒下车了。

金世安紧跟其后。

旦增听到喇叭声跑出来,猛地跪下,哭天哭地:“求求你,救救我妻子,求求你们了。”

帐篷里,炉火烧得旺盛,让这个空间不至于太冷。空气中各色味道杂陈,银枝对这味道陌生:有藏民的异味,有独特的藏香,好像还有淡淡的血味。帐篷里头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银枝借光线看清,正是普布拉姆。

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腿叉开,痛得已没有力气哭喊。

果然,是要生了。

金世安沉着地走进来,与恍恍惚惚只会哭的旦增简单交流几句,当即问银枝:“你会接生吗?”

银枝:“……”

“你不也是女人么,我以为多少会……”剩下的话不敢说了,金世安吩咐旦增:“准备一下,我们送她去医院。”

他又给银枝说了一次:“附近荒郊野外,没有接生婆没有卫生站,只能去医院。”

银枝点头:“也好,总比在这耗着强。”

旦增轻松地抱起了普布拉姆,正要往外走,银枝叫住他。

她动作麻利,用藏袍和头巾把孕妇裹得严严实实。外面零度以下,孕妇不能受凉。

孕妇被抱走了,银枝也想出去,余光所及处,看到了专心致志往炉子里加牛粪的央金。

为什么室内这么暖和?原来是因为这个小女孩。

“央金。”

央金站起来,眼睛分外明亮。

“阿妈,哭了好久,我害怕……是弟弟妹妹让她痛的吗?”

银枝不知如何回答,顿了顿说:“走,一起去医院。”

银枝抱着央金坐前排。后面旦增守着老婆,叽里呱啦地说话,还泪如雨下。

金世安用藏语说:“车速会有点快,你旦增你保护好她。”

路是不平的,无论怎么都避免不了颠簸,金世安极力避免对产妇的二次伤害,开车时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普布拉姆每一次□□都像催命符。她每叫一次,旦增的哭声就越大。

银枝不忍心打扰专心开车的金世安,便低头问央金:“你爸爸在说什么?”

央金说:“他给阿妈说对不起。”

顿了顿,她低头,几滴眼泪掉下来,落在银枝手腕上。

银枝问:“怎么哭了?”

央金的声音轻若蚊蝇:“我,我出生的时间里,阿妈是不是也这么疼。”

“……”银枝的心弦似乎被轻轻拨起,微微颤动。

她说:“不是的。你比弟弟妹妹乖,没用弄疼妈妈。”

央金抬起头,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银枝弯唇,自然地挤出一个笑。

*****

一路煎熬。

四个小时后,总算到县医院。

接下来一切都交给旦增。普布拉姆被推进急诊室。银枝他们不再多管闲事。

金世安只觉得下半身僵硬,得下车走走。

脚挨到地的刹那,膝盖险些软掉。这时一只肩膀凑过来,“借给你。”

金世安笑笑,把银枝的脸按到自己面前,“啵”地亲了口。

”……“偷袭?

“啵啵啵啵啵啵!”

连亲好几口之后,他饱食餍足:“好,能量补充完毕。”

“……”幼稚。

这个县城是他们走的省道沿路的大县,身为交通枢纽,占了一项地利。再加上此处的藏族唐卡艺术光辉璀璨,吸引了不少中外游客,促进了这座县城的发展。

等天亮以后,他们在县上吃了早点,天津小笼包和绿豆稀饭。味道一般,但对于吃了三天压缩饼干的两人,这顿早餐非常美味。

县城大多数商铺还没开始营业,逛了会,他们便回医院。

旦增表情一脸凝重。

金世安问:“现在什么情况?”

“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央金眼睛红红的,不停地默默祈祷。

幸运的是,虽然过程艰难了些,普布拉姆产下了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因为不足月小产,孩子个头比较小,眼睛也睁不开。旦增很喜欢这个孩子,道:“等你长大了,就是高原上的格桑花!”

“怎么会突然小产?”银枝最为疑惑,挺着大肚子都能做放牧的女人,身体素质应该极好。难不成摔着碰着了?

金世安说:“听旦增的意思,是昨天那狗咬我们的时候,普布拉姆怕出人命,一时情绪过激,当天晚上羊水就破了,只能早产。”

金世安向旦增提出离开,旦增面露难色:“你看现在我们一家四口,要是没人送……”

银枝得知此回答,乐得脸都皱起来了。

“这男人脸皮真够厚了。他忘了他之前怎么对我们的了?现在还想得寸进尺,笑掉我大牙。”

金世安附和:“对啊,我们也是有脾气的人。我已经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

没想到,下一个来找银枝的人,竟然是央金。

小小年纪就当说客,前途无量啊。

央金贴近银枝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银枝当即决定:“送!”

金世安:“……呃,送佛送到西,送就送。”

*****

普布拉姆和早产的孩子都需要休养。银枝与金世安也需要在县上停留几天。

他们在医院附近找了一间旅店,三层楼,一二层是客房,三层是老板自家住。

房间在二楼。

进屋,房间门轻轻一关。新装修后的房间墙壁有病态的白,反射的光刺眼。风吹动窗帘,好像女人摆动的裙摆。

一照镜子,才知道他们已经成了野人。

金世安拉拢窗帘,银枝钻进厕所放热水。金世安走到门口,银枝把他推出去:“等会你再洗。”

银枝洗澡的速度快又自仔细,出来的时候,才知道金世安和衣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想到昨晚他集中全力开了一夜的车,银枝的心柔软起来,给他盖上被子,没有喊醒他。

这一觉金世安睡得异常满足,醒来已是下午。

银枝在窗前看书,穿着自己带的酒红色浴袍,脖子下露出的是优雅锁骨,脚踝上露出的是纤细坚实的腿。

她悠悠道:“醒了?”

金世安伸懒腰:“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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