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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的囚徒(47)+番外

薛玉麟拿出一点消化药摆在毛军岩桌上,他总是这样细心。

第44章

监狱的节日从年三十过到大年初六。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有节目安排。

大年初一,我们被安排看电影,都是些革命电影,《大别山》,《地道战》,《大浪淘沙》。黑白粗糙的画面多少有点索然无味,旁边的毛军岩已经靠在我肩上睡着了。

曾几何时,也是两个身影暖暖地依偎着欣赏屏幕上的光影流动。那些回忆埋在我内心最柔软处,却像一根藏匿在牙根里的鱼刺,时不时地刺痛我。我爱的人已经不在我身边,我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只有绵绵隐忍的思念时常在心底排山倒海地涌来。这一年,只有父母来看望过我,他们从未提到蒋雪,我也不敢问,因为不想父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因为一个男人而毁了自己。又或许我现在连好好地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无精力去幻想那场曾经绮丽明媚的梦。

梦,是的,就当自己的以前是一场梦。梦碎了,我也应该醒了,但只有思念,我知道是我一个人的,无关他人。

双手合上眼睛,控制不住的酸楚蔓延开。

“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薛玉麟的声音拉回了我。

“哦,是啊,看得有些累了。”我连忙笑笑。

“你应该对这些电影不敢兴趣吧,我在小镇长大的,那时候有很多场露天电影,我们这些孩子就会搬着小凳子去看,放的也是些《闪闪红星》之类的老革命电影。”

“你喜欢看吗?”

“还好啦,小镇的娱乐很少,不像你们这些大城市的。”

“哦,那后来呢,你怎么离开那了?”

“就是离开了啊。”薛玉麟的小脸忽然黯淡下来,小手搓着衣角,“也没什么原因。”

看他有点难过的表情,我也不去多问,有些回忆,只是属于自己的,无关他人。就像剧烈的思念时,周围会猛得像静音一样,没有一丝声音,然后隔离了喧闹的旁人,世界一片黑压压,只有一束光打亮蜷缩在角落里的自己。低着头,闭着眼,只有小拇指微微颤动。小声地说着,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情绪可以瞬间袭击我,内心顿时倒塌。

晚上有一系列的娱乐活动。击鼓传花,猜灯谜,卡拉OK,文艺表演。

文艺表演在大堂里举行,演员们穿着用报纸做的西装,用纽扣做的项链,手舞足蹈。从他们表情里根本看不出任何生活的灰暗,他们笑着,闹着,演着生活喜剧,乐观的情绪感染了我,总是有强者可以快乐地生活在任何环境。

卡拉OK比赛也很热闹,曲目是一些通俗的流行歌曲,比如说《常回家看看》。毛军岩歇斯底里地唱着,最后拿了个第三名,监狱长颁发给他荣誉证书。

书法比赛的时候薛玉麟的字让我惊艳,他握着细细的毛笔,行云流水般地落了首小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很多人在鼓掌,薛玉麟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旁边有人去逗弄他,“我这弟弟的手相我瞧过,那金钱线特长,将来准是大富大贵的命。”说话的是个长得老相的男人,大家叫他王算子,据说他家里就是开算命馆的,一算一个准。

“王算子,你怎么没算到自己会进来啊?”毛军岩揶揄他。

“诶,就自个的命难算啊,但算别人的,不是我王算子吹牛,十个里九个准。”

“那给我算算,快!”毛军岩急着伸手。

王算子凑近去看看,“你就一平常命,出去后不惹事的话可以平安地终了余生。”

“切,准不准啊。”毛军岩撇撇嘴。

大家都雀跃起来,排着队让王算子算。有人叹气,有人欢呼。

王算子头上一滴滴汗下来,连干警,食堂大婶都来凑热闹要他算。

“也给他算算!”毛军岩拉着我扒开人群挤向王算子。

我伸出手,王算子认真研究起来,口里嘀咕着,“北为阴,南为阳,阴盛阳衰……”突的抬头看我,眼神犀利,我被吓了跳,心想不会连我的秘密也算得出来吧。

王算子忽把头靠近我,忽把头远离我,高深莫测地笑笑说,“也是个平常命,等出了狱,不惹事,不招鬼,净身十天,喝下香灰鸡屎一包,就可以赶走霉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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