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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之降临九疑山祝禺【(21)

作者: 祝禺 阅读记录

那晚月色很好,谢清庭一面刷题一面撸猫:“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杨花过无影。你就叫花影好不好?”

小猫倦怠地打着哈欠。

谢清庭勉强念到初中毕业,作为特招生去了现在的高中,大城市卧虎藏龙,他还不够拿奖学金。

即使拿着补助金也不够学费和生活费,开学不久老师频频催促他补足剩余学费,同学们私有若无的窃窃讨论,寒怆的处境和敏感的自尊心压得谢清庭眉心一片褶皱。

谢清庭抱着花影在没有星星的夜里沿着学校外的花坪散步,突然一道黑影从身边窜过,他被撞得一个趔锵,身后有个声音急急道:“抓住那个贼!”

谢清庭从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了一丝清明,他把猫咪往怀里一夹,几步冲上去就把那个黑影压倒在地。那人力气很大,谢清庭一会儿就被撞开,他从他手里抢过包就往回跑,男人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

对方的臂膀僵硬似铁,谢清庭挣脱不开,还被打了几拳。手臂一松,花影摔到地上,顺着男人裤腿蹭蹭蹭狠狠挠了几爪子,那人吃痛,伸手去捞猫,谢清庭趁机逃开他的桎梏,男人见势不妙,赶紧掉头就跑。

一个穿黑裙子的中年女人跑上前,扶着腿喘气:“同学,那是我的包,谢谢你啊。”

女人姓罗,据说已经快四十了,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得多。经过学校附近没有路灯的小路,一个不注意被人抢了包。

谢清庭揉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摇了摇头:“没事,路上小心点。”说着把包递了过去,蹲下身抱起花影离开了。

他穿着校服,背后在地上蹭了一地的灰,胸前的铭牌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第二天,罗女士去学校看儿子,顺便想跟见见昨晚那位见义勇为的小少年。高一一班的班主任正好来数学教导处交资料,闻言愣了愣:“谢清庭?我们班的吧,是不是一个个儿老高板着脸的男孩子?”

罗女士回忆了下:“他抱着一只狸猫。”

年轻的班主任从手里里翻出学生证件照,谢清庭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戾气,罗女士笑了笑:“就是他。昨天帮我抢回了手提包,我还想让你们学校表扬一下呢。”

班主任摸了摸后脑勺:“谢清庭休学了。那孩子不知怎么想的,一声不吭就办好了手续,听说在帝都又没有亲戚,大概回老家了。”

罗女士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谢清庭没有离开。城市有无数种让人生存下来的办法,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去了工地。

以前上学时工地就在初中附近,那会儿天气很热,他每天清晨在蒙蒙薄雾中看着工人们点着橘黄色的灯上早工,天气大起来就休息,等到他放学后又开始上工,预防中暑。

谢清庭觉得,也不是那么苦,而且钱又比其他工作多。

想法总是好的,真正上工的时候才知道大家说工地苦不是没有原因的。成天作响的电钻声震得人太阳穴一跳一跳,来回推斗车倒泥沙,戴电工手套也不管用,虎口磨得血迹斑斑,老茧褪了又结上,几乎不给他缓和的时间。

十几人睡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工棚,没有一点私人空间,他的行李和书堆在蛇皮口袋里。沤在没有淋过得水泥床底下,不出几天就湿得一团霉臭。

有经验的老工人跟他说,换个塑料箱或者泡沫箱都比蛇皮口袋来得扎实。

他还在长个子,每天都吃不够。

至于花影,更是没地方养。他把她放在工棚,回来就听见工友在骂:“死猫尿我床上,这怎么睡!”

谢清庭一身臭汗,揣起猫咪就往外走。

最开始,一群人都照顾他年纪小,不跟他计较,只是这样的事频繁起来真叫人受不了,工头把谢清庭叫出来,让他想个办法把猫送走。

花影在他怀里里乖巧地蹭了蹭头。

第16章 第 16 章

委蛇面色扭曲地打断她:“……你在人家床上尿床?”

风生兽差点一爪子呼上去,要不是有求于人,她忍气吞声道:“你觉得可能吗!”

房门轻轻开了。

风生兽的目光警惕地望去,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李殊在门口地站了一会儿,屋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床上躺着的李江隐。她心里有些奇怪,进来前明明似乎听到了委蛇的声音。

委蛇在结界里静静注视着少女的动作,她似乎有些疑惑,拧了拧鼻子,把窗打开通风,然后拿起床边的书坐下看。

花影当然没有送走,因为它被死了。

谢清庭下工后打了晚饭会工棚,像往常一样拨了一筷子饭菜到小碗里,唤了几声花影。他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放下碗筷满屋子找起来。

第二天上工时花影仍然没找到,谢清庭一天都心神不宁的,要不是旁边有人及时拉了他一把,差点把电钻对着自己的脚压下去。

最后他在工棚后的水沟里找到了它——那个唯一属于他的小东西脏兮兮地头朝地陷在臭气哄哄的泥水中,身上红红白白被人连皮带肉一起剐下,孤零零的小脑袋杵在那儿,碧绿的大眼睛死不瞑目地睁着。

一只猫而已,他那时想。

“花影,”风生兽慵懒的声音带着寒意,“是我妹妹。”

“风生兽一胎两子,总有一只无法开启灵智,也没有法术。母亲生下我们不久出去觅食就没有再回来,我那时对世界抱着好奇,心心念念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后来在外面碰到虐待自己的饲主逃了回来,却发现妹妹不见了。”

“我一直在找她,这些年。”

“有些开了灵智的小东西告诉我,妹妹跟着个小男孩去了这里,我就跟着来了。谢清庭抱着死透的花影,为她找个干净地方埋了时,我就躲在他头顶的枝桠间。妹妹年幼无知,我以为是他干的好事。你知道,我们不能直接干预人间,我只能稍微动点手段,让他在工地待不下去。”

谢清庭离开工地后辗转做过地摊小贩,在天桥底下卖过黄/色录像带,只要不犯法,什么来钱他做什么,只是每次都不太顺利。他以为自己是运气不好,但其实是风生兽在捣鬼。

饶是如此,谢清庭省吃俭用,还是攒下了小几万,应付高中够了。

风生兽以为他会立刻返校读书,毕竟都过去一年半了,但他没有。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还成天在以前干过的工地附近兜圈子,跟过去一个工棚的人聊会儿天,甚至喝点酒——尽管谢清庭读书时是个内敛的性子,在社会上却混得还不赖。

以前帮过他的老工友说:“还是读书好啊,将来是大学生啦,别忘了回来跟我们一起喝酒啊。”

谢清庭跟他碰杯:“一定的。”

那工友打量着他日渐成熟的侧脸,感叹道:“年纪大点就是懂事。想想看你以前,为了一只猫,就跟我们翻脸,闹着不干,小孩子一样。”

橘黄的灯泡在他们头顶轻轻摆动,上面沾满了黑色油污和密密麻麻的蚊虫。

夏天快到了。

“您说的是,我那只猫,以前真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可不是,一天三回在老黄床上撒尿,当粪坑似的,换谁谁受得了。”老工友咂摸着白酒的滋味,“老黄开玩笑就说干脆掐死丢沟里算球,见了就讨人嫌。他那个床褥啊真的是,猫尿味骚得不行。”

谢清庭眸光微闪,不甚在意地笑笑:“是嘛。”

几个月后谢清庭返校重读高二,和李江隐做了室友。李江隐待人彬彬有礼,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尤其是他的三奶奶罗岚见了谢清庭后,说这是帮过自己那个小同学,得知他家庭困难,打着包票说要资助他。

按以前谢清庭那股清高劲会也拒绝,但他经历了不少世事,自尊心哪有生存重要。

有一天,罗岚像往常一样,带着大包小包来学校看李江隐,聊起最近的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