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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118)

薛翃这才回身:“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回来,”高倜走前几步,几乎走到她身前,他低头望着面前的女孩儿,眼中透出怒色:“你、你这混蛋,你居然像是没事人一样!”

薛翃挑眉,她仿佛能看见里屋那人听见这句时候不悦的脸色。

只不知道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高倜死死盯着她,继续说道:“当初我叫你不要走,我能保护你,你说什么是为了更重要的……现在是怎么样,你更重要的,难道是在宫里?”

薛翃本以为高倜是又要为难自己,先前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没怕过,何况这会儿笃定了江恒在里屋。

如果高倜还要用粗,那就是他自己不知死活了。

只是想不到,高倜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薛翃望着少年愤怒的眼神,愣住了。

眼前重又出现上回跟高倜单独相处时候浮现的场景:

——那少年捉住高如雪的手,将她甩在地上。

下一刻,少年高倜指着她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答应那老道士!”

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怒,泪从他眼中冲了出来。

地上的女孩子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不声不响。

少年冲过来又攥住她:“那老道士是个骗子,不能信的!你跟我去和祖父说,你不要出家!”

她这才挣扎起来:“大哥哥!”

高倜回头,泪扑簌簌地从眼中掉下来:“你要是跟那老道士走了,山高水远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一出家,就不是高家的女孩儿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可是还有我,哥哥会对你好的,会保护你的!”

高如雪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臂,竭力举高了,给高倜擦拭脸上的泪。

“我知道哥哥是好人。哥哥别哭了。”女孩子柔柔弱弱的声音,让人鼻酸。

高倜突然放开手,他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高如雪探手抚过他的头。

高倜张开双臂,把她抱入怀中:“如雪,哥哥舍不得你。留在家里好不好?哥哥快长大了,长大了就更能保护如雪了。”

半晌,高如雪道:“哥哥,张天师会待我很好的。而且我离开家,并不是因为讨厌家里的人,因为我……有更重要的……”

高倜抬头:“你说什么?什么更重要的,什么东西?”

高如雪没有回答。

高倜只当她年纪小,随便瞎说,见无法劝服她,便去求父亲高孺。

高孺却并不待见高如雪,又见儿子哭的泪人一样,毫无男儿气概,他心中很不喜欢,便叫人把高倜锁在房中,叫他闭门思过。

就在那两日,高如雪离开了高家。

那天,从高府长公子的房中,传出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叫之声。

但不管他如何不舍难过,妹妹还是跟着老道士走了。

这么多年来,累积的想念渐渐变得恨爱难分。

更不知如何面对这才回归的人。

***

薛翃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之前隐约回想起如雪跟他的过往,还以为他是虐待如雪,却想不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此刻面对高倜的质问,薛翃心中的淡淡恼意也随之消散,她对上少年通红的双眼,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

“不管是为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声音变得温柔,薛翃微微一笑:“哥哥恼我了呀?”

迟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将一声“哥哥”叫了出口。

薛翃才说完,泪就从高倜的眼中刷地流了出来,少年的嘴唇不听控制地颤抖,终于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把人拥入怀中。

虽然心存温柔,可对少年这样亲密的举止还是觉着不习惯,薛翃屏住呼吸,睁大双眼,无所适从。

幸而高倜很快放开了她。

少年回过身,擦了擦脸上跟眼中的泪:“我并没有原谅你。”他哼了声:“你总不能说走就走,想回就回。”

薛翃正在整理衣裳,听出这少年赌气的口吻,不禁笑笑。

高倜是高府的长孙,平日里待人接物文质彬彬,也向来冷静自制,自从成年后便极少落泪,人人称赞是大家贵公子的做派,今日这样,自己也觉着窘迫。

可是心里却是轻快了好些。

他飞快地拭干泪水,咳嗽了声:“不过你今时今日的身份自然不同了,我的话你也未必放在心里。”

薛翃轻声回答道:“我记得的。”

高倜看她一眼,此刻少年眼中的锐色退却,多了一抹柔和之意。只是才失态哭过,不免有些难以面对。

高倜又咳了声,转头之间,目光胡乱打量着室内陈设,颇为尴尬。

忽然,高倜盯着那琴桌下方,道:“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薛翃微怔。

高倜俯身往里看了看,笑道:“果然这些奴才很是偷懒。”

薛翃不知如何,也跟着蹲下身子,却见琴桌下面,竟还有一层,上面挂着些没有擦拭干净的蛛丝跟网尘。

谨慎起见薛翃没有说什么,而高倜抬手试了试,手指上擦了厚厚地灰,他回头看看薛翃,说道:“该不会真的忘了吧,先前你总爱往这里藏些东西,这张琴桌是镶嵌在墙上的,这么多年大概也没有人动过,看看里头还有没有东西了。”

十年没有动过的暗格,有些紧涩,高倜拉了一会儿,“咯吱”一声,才终于打开了。

刹那间尘灰散了出来,少年给灰尘扑面,忍不住咳嗽连连。

薛翃抬手掩住口鼻,目光所及,却望见那小抽屉里的确有一样物件。

高倜挥了挥眼前的尘土,却也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块帕子系成了个小小包裹,高倜道:“如雪,这是什么?”

他因知道是妹子所藏,不便随意打开,便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把帕子给了薛翃。

薛翃拿来手中,犹豫了会儿终于打开。

帕子中,竟是一朵极小的宫样绢花,原本是白绢所制,看着像是一朵雪色蔷薇,只是因为年岁久远,隐隐有点泛黄。

“妹妹,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高倜诧异地看着那绢花,“这种颜色,寻常人家是不戴的。”

绢花的种类虽多,但姹紫嫣红,都是鲜亮的颜色,像是这种雪白的小绢花,却像是妇人戴孝的时候所用之物。

高倜不明白,薛翃却觉着这东西十分眼熟。

心头揪痛,薛翃把绢花接了过来,手指隐隐地有些发抖。

高倜看的稀奇:“怪道他们说你脾气古怪的,怎么专爱收集这个东西?看着不大吉利,不如扔了吧。”

薛翃忙拢在手里:“不要。”

这一闹,缓和了先前的窘迫。高倜笑笑,也不勉强:“你的东西,你自个儿做主。”于是重又将那暗格插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我来了半晌,也该走了,”高倜道:“你、你先歇会儿。以后有机会再叙吧。”

薛翃因见了那绢花,也无心寒暄,便道:“好。”

高倜微微一笑,转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

回头看向薛翃,高倜问道:“如雪,你离开的时候说过,你是为了更重要的事离开的……现在呢?”

薛翃转头,跟少年目光相对,却无法回答。

高倜目光逡巡,道:“你留在宫内,就是为了这件事,是不是?”

少年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

薛翃微微一震,高倜却没有再说下去,只道:“你好生歇息。”

他开门而出,又小心给她把门带上。

薛翃在桌边坐了,看着掌心那朵素白的小花,一阵晕眩。

她无法不惊愕,因为她知道这绢花曾属于何人。

正是她自己。

面前这小小地一团洁白,无辜而哀愁的花朵,凝记的是薛翃那无疾而终的第一个孩子。

当时在滑胎之后,因是未足月的孩子,也没什么规制典礼为他祭拜,但薛翃为母之心,万般眷恋不舍,她自作主张地用素缎做了这一朵小花簪在发端,以做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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