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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156)

太后便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只隐隐听了些风声而已。”

皇帝道:“清者自清。何况朕只是要给薛家正名,又不是要趁机把另一堆人彻底打翻,太后也不必为外头的事情忧心,只管好好地保养身子最佳,这样朕也放心些。——听说近来您在给宝福物色驸马?”

太后品着皇帝的话,心也渐渐安稳,听到最后便笑道:“是,宝福的年纪渐渐大了,倒要早点儿给她选个好人家。”

皇帝不置可否:“这也算是太后疼孙女儿了。”

两人说到这里,时候不早,正嘉便告辞太后,起驾回了甘泉宫。

正嘉去后,太后身边的嬷嬷道:“皇上真的是很护着云液宫的那位。听皇上的口吻,人是一定要留的,只怕真的一封便是妃位。”

太后说道:“是哀家小看了那个和玉了。不过幸好,皇帝虽是要给薛家翻案,却并没有要追究别人的意思。这就罢了,既然她留在宫内,不管她多得宠,终究会有褪色的一天,而哀家始终是皇帝的母亲,迟早晚她会知道,不过是不自量力罢了。”

***

此后又过数日,陶真人从贵溪派了一人来京,将几件东西秘密呈送给皇帝。

那信使道:“真人说,这是当初天师真人羽化之前所留之物,也是真人的符箓封印,从未打开。一定要当面交给皇帝陛下。”

正嘉听闻是张天师所留之物,格外的肃然起敬,见郑谷要去接,他便一抬手制止,自己从龙椅上起身,走到那信使跟前儿,双手接了过来。

将外面的包袱皮打开,里头果然是一个加了黄色符箓封条的檀木描纹盒子,正嘉瞧着上面的符箓,却是天师手绘的平安符。

皇帝的眼中闪闪发光,他并不急着揭开封条,只是伸出长指,几乎有些敬仰地描过那隐隐有些褪色的符箓。

因为年岁太久了,那封印条本身便有些散脆,跟木盒子紧黏在一起,已经无法完整的揭下。

皇帝只能狠心将封条裁断了,这才将盒子打开。

一股淡淡的木香、混合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息,随着盒子打开而散了出来。

皇帝细看盒子中的物件儿,身子微微一震。

盒子内是叠的整齐的几件衣裳,看着却有些血渍斑斑,甚至还有很多奇怪的污渍,皇帝几乎不用拿起来看,就知道是小孩儿的衣物。

皇帝转头看向郑谷,郑谷会意上前,把上面的一件衣裳小心翼翼地提了起来。

当看清楚手中之物的时候,郑谷眼中的泪一涌而出,他激动地看看那衣物,又看向皇帝:“是、是当年小世子的外衫!”

除了衣衫之外,另外有一条金制龙纹的长命锁,却是当初宫内赐了出去给赵琮的。

郑谷已经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

皇帝却并没有多管这些,只是看向盒子底下,原先放置长命锁的底下压着一封书信,上头写了几个字:世宗皇帝亲启。

正嘉知道这是张天师的手书,他深深呼吸,才将那封信拿了出来。放在眼底反复看了几遍,方又打开。

信没有封口,里头有一张薄薄地纸笺,正嘉拿了出来,低头看去。

首先映入皇帝眼帘的,是“物归原主”四个字。

***

东厂。

江恒靠在墙壁上,雪白的中衣早就面目全非。

他轻轻咳嗽了声,这会儿突然间竟想起了,在薛翃才进京后,镇抚司里俞莲臣病的要死,他故意去请了她来给俞莲臣医治。

就像是大夫医人不能自医一样,如今他病的如此,却又有谁能够请到救苦救难的那个人?

张相还是照顾他的,并没有叫底下人下狠手,毕竟都是给皇帝办事的,张相也还顾忌着以后大家还得相处,毕竟皇帝只叫将他拿下,并没有细说罪名,也没有交代要如何处置,所以张相还留了一条退路。

但是田丰就不一样了。

田丰认定了江恒是在云液宫杀死自己所派刺客的人,若是江恒又知道了是自己指使的刺客,一旦反咬,如何了得。

所以田丰恨不得立刻让江恒死在东厂。

虽然张相有心维护,可皇帝的交代,是让东厂听从田丰的号令指使,所以张相也有些无可奈何。

只能在看着江恒有些撑不过去的时候,才忙出言阻止。

私下里,张相询问江恒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皇帝如此震怒。江恒只是苦笑。

他也问过田丰,但田丰学乖了,并没有泄露半分。

毕竟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没有人能讨得了好。田丰也必须在皇帝面前假装一无所知。

因为此事是太后用一种很巧妙的手段传给皇帝知道的。

那天太后在从田丰口中得知后,田丰本以为太后会立刻让他去禀告皇上。

谁知太后并没有如此吩咐,反叫他守口如瓶。

后来田丰想通了,毕竟皇帝最恨此事,如果是他去告诉皇帝,非但马屁拍不到,反而会给踢掉脑袋。

而太后的安排,也让田丰大为震惊,震惊之余又极为佩服。

那天,宝鸾公主提了那只皇帝所赏赐的白玉鹦哥去养心殿。

皇帝见小公主来到,勉强露出几分笑意。

又见她带了鹦哥,便道:“你拎着他来做什么。”细看那鹦哥,比当初带走的时候好像又长了好些,可见宝鸾喂养的十分精心。

宝鸾行了礼,道:“听说父皇近来有些烦心,宝鸾特意带了鹦哥给父皇解闷。”

皇帝笑道:“怎么,难道他又学会了什么新鲜的诗句?”

宝鸾道:“儿臣不大教他诗句,他渐渐地把父皇之前教的都要忘了。只会学人说话。”

皇帝道:“是吗?”一时玩心乍起,便去逗弄那鹦哥:“你把和玉的那句诗也忘了吗?”

鹦哥在笼子上走来走去,喉咙里嘀嘀咕咕,听皇帝说了这句,才突然道:“和玉,和玉!”

正嘉听他口齿伶俐,不禁大笑:“说的好。那诗呢?”

宝鸾也道:“小白,快念诗给父皇听。”

鹦哥目光炯炯地看着人,过了会儿,没有念什么诗,反而叫道:“江指挥使!”

“江……?”皇帝先是还带着笑,但是慢慢的,那笑影就在脸上凝固了。

他转头看看宝鸾:“怎么,你还教他这个了?”

宝鸾乖乖回答:“儿臣没有教,只是有时候带他去云液宫,也许是在路上或者哪里学会了的。”

那天,宝鸾公主离开养心殿的时候,那只白玉鹦哥却仍是留下了,再后来,这鹦哥就自宫内消失不见了。

皇帝是个最精明不过的人。

这白玉鹦哥有时候不必人教,但别人说的话,他也会留心,暗暗学会了。

宝鸾虽然说她带了鹦哥去云液宫,路上可能听见人叫江恒,但也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在云液宫里。

再加上先前田丰提起,云液宫拗断脖子而死的小太监死状有些可疑。

这看似草蛇灰线般的线索,已经足够皇帝心明如镜了。

***

最终张相实在是看不过,拦住田丰道:“主子再怎么恼他,也没说要弄死他,以后兴许还会在御前当差,你何必这样不留情面?”

田丰道:“主子之所以派了我来帮你,就是怕你心慈手软下不去,你连这个都不明白?”

张相当然明白,但却也有些于心不忍:“总之,这是东厂,不是你发号施令的地方,你若想告状,便去主子面前告我!今儿却不许你再动手了!”

田丰气的将手中的鞭子扔下:“你以为他真的还能出去?告诉你,他犯的是死罪,你既然想袒护他,那你且等着。”

张相哼道:“等着就等着。”

若换了以前,张相自也不大敢这样跟田丰对呛,但如今毕竟郑谷回来了,倒是让他心里有了个依仗似的。

田丰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张相忙叫人把江恒放下,扶着他到旁边坐了,看他身上的鞭痕,道:“江指挥使你到底做了什么打人眼睛的事,要用这种狠手?若不是我盯着,只怕会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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