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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32)

正嘉竟道:“怕什么,有朕在,你就算是把天捅破了,朕也给你撑着。”

薛翃的手势一停。

正嘉是坐着的,薛翃却是站着,但正嘉身形高大,而她身形娇小,所以就算站着,也不比皇帝高出多少,不需要低头就能看清皇帝的眉眼五官。

三年了,不知是修道的原因,还是颐养的太好,皇帝并没有比先前变多少,甚至鬓边都没有更添一根白发。

容貌没有变,性子却越发的阴晴难测,这个人,宠爱的话,会把人宠到天上去,但若无情起来,会冷酷的让人怀疑。

薛翃的手指突然有些无力。

正嘉突然道:“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薛翃身不由己地问。

“你,”正嘉皇帝睁开双眼,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女冠子,目光深晦如海:“像极了一个人。”

第22章

皇帝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薛翃的手指不仅无力,甚至微微地有些开始发抖。

正嘉的眼神幽深,自小便是以上位者养成, 多年来的历练,越发让他城府深不可测, 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仿佛一眼就能洞察人心的所思所想。

薛翃也不敢跟他对视太长时间, 目光浅浅交汇,她强迫自己垂眸, 看向挽在掌心的皇帝厚密而长的头发。

数不清的青丝, 如同皇帝复杂难测的心意。

“万岁在说谁?”薛翃轻声问。

她谨慎避让的神情动作, 落在正嘉皇帝的眼里, 引得皇帝的喉头动了动。

然后,他复又吁了口气:“是一个……已经化鹤乘风而去的人。”

将身子重又靠回了椅背,皇帝闭上双眼,眉心微微皱起。

耳畔响起女冠子很轻的回答:“请恕小道不懂。”

正嘉微微一笑:“你自然是不懂, 你毕竟并不是神明, 不会全知全能。其实你做到如今这般地步已经是极难得的了。……怎么停了?”

习惯了被那双小手力道适中的揉按,感觉她的十指离开,皇帝竟有些不自在。

薛翃深深呼吸,十指浸泡在龙洗冰冷的水中, 借着寒凉的冷水, 整个人才又恢复了几分镇定。

又揉按了片刻, 外头郝宜的声音响起:“主子, 太子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薛翃手势一停,便要退后。

“跟你不相干,”正嘉却低低叮嘱,又扬声对外头说道:“知道了,让他跪了后便去吧。”

外间郝宜领旨,脚步声远去,薛翃略觉诧异:“皇上为何不召太子进内?”

正嘉一笑:“这儿岂是闲杂人等可入的地方么?除了你外,只上回请了真人来这儿坐了片刻。”

薛翃心头一顿:“太子也不得入内?”

正嘉道:“他嘛,倒不是全为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不提也罢。”

薛翃便不再问了,如此屏息静气,替皇帝将头按摩了一遍,又道:“头发不能立刻绾起,要这般散开,只等水汽散干之后才能梳理。”

正嘉似意犹未尽,忽然问道:“这要做上几回,才能去除病根儿?”

薛翃看向皇帝,正嘉微笑道:“你别偷懒,既然已经劳动了你的玉指,那少不得你就从一而终,可别半途而废才好。”

薛翃道:“等万岁过了今日再加一夜,看看效果,若是头不疼或者疼得好些,再推拿按摩两三次,配合针灸,大概就可以了。”

正嘉道:“甚好。”又特意看看她脸上的伤:“这里可还疼吗,要不要朕再给你涂一遍药?”

“已经都好了,不敢再劳烦万岁。”

“有什么可劳烦的,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你替朕按头,朕就替你敷药,这样岂不是两全极美,你说是不是?和玉?”

薛翃无言以答,只想快些离了这儿,皇帝倒也知道她的心意,当即召了郝宜进内,叫他派两名小太监,好生伺候薛翃回放鹿宫。

直到薛翃去后,皇帝问郝宜:“方才你跟田丰在外头嘀咕什么?”

郝宜本以为皇帝并没有发觉这件事,突然听他又问起来,才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皇帝的耳目,忙道:“回主子,是田丰跟齐本忠两个来,有事要禀奏主子,奴婢怕打扰了主子,便没许他们进来,田丰不高兴,骂了奴婢两句。”

正嘉散着发,背着双手立在窗前,看来越发道骨仙风,飘然若神人了。

闻言他笑道:“朕当怎么就吵嚷起来,若再有下回,朕必不饶。”

说着又道:“召齐本忠来。”

郝宜忙不迭地退出,把等候良久的齐本忠叫入精舍。

皇帝已经落座:“到底什么事?”

齐本忠说道:“是江指挥使有些关于逆贼俞莲臣之事求见皇上。”

“江恒进宫了?人呢?”

齐本忠道:“原先在养心殿外候着,因怕打扰皇上,这会儿大概在司礼监。”

皇帝此刻觉着一身轻松,耳清目明,趁兴便道:“叫他来。”

***

且说那两名内侍护送薛翃,走到半路,薛翃道:“劳烦两位公公,就送到这里罢了。”她身边还有放鹿宫的小全子陪着,倒不必这许多人。

那两个小太监忙道:“郝公公一再叮嘱我们,好歹要送仙长回到放鹿宫才妥当。”

薛翃便不再多言,只又走了一段,要拐弯的时候,一名内侍道:“那不是太子殿下吗?”

大家回头看时,却见太子赵暨从左手侧的方向,低头耷脑地走来,身后只跟着一名贴身的小太监。

小全子忍不住说:“那便是云液宫的方向,太子难道是从哪里来的?”

才说了这句,那边赵暨也发现了他们一行,少年原本垂头躬身无精打采,只看见他们的时候,却突然神情骤变,也挺直了肩膀,下巴微扬地走了过来。

陪同薛翃的小太监们忙行礼,参见太子。

薛翃也随之打了个稽首。

赵暨道:“你是从省身精舍而来的?”

薛翃道:“正是。”

“哼,”赵暨不禁冷笑了声,“好的很,本太子前去给父皇请安,都不得见父皇的天颜,原来是你在里头挡着。”

薛翃哑然。

那陪着的两名小太监听太子殿下口风不对,很怕他为难薛翃,他们在郝宜面前无法交差。可又不敢冲撞了,于是各自提心吊胆。

薛翃却只淡淡地回答道:“殿下误会了。”

赵暨毕竟年少,身材正在长成之中,比薛翃还要矮上半个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女冠子的左脸上,有青紫的痕迹没有散开,嘴角依稀也还肿着。

赵暨不由幸灾乐祸道:“听说你在雪台宫被打了?”

薛翃道:“多谢殿下关怀。只是小事。”

“谁关怀你了,别自作多情,”赵暨翻了个白眼,道:“不过,和玉,你可真是能耐非常,康妃不过是打了你一下,却因为这样,康妃整个宫内的人几乎都给田丰打了一遍,那王嬷嬷还给打死了,啧啧。”

康妃因为得宠,一只猫都能在寻常妃嫔的头上横行霸道,何况是她心腹的嬷嬷。

只怕在今日之前,王嬷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死的如此干净利落。

薛翃说道:“无量天尊,这并非小道的本意。”

“别装了!”赵暨挥挥衣袖:“谁不知道你仗着长的出色,在父皇面前极力邀宠,哼,丽嫔倒了,现在康妃也倒了,不知下一个倒的是谁呢?”

赵暨年纪不大,话说的十分辛辣直白。

薛翃心头一动。

这会儿后面两个小太监实在是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其中一人陪笑说道:“太子殿下,奴婢等奉郝公公的命令,护送和玉仙长回放鹿宫去,太子殿下这会儿是不是也该去梧台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另一个也忙声音和软地说道:“是呀太子殿下,去的晚了,怕皇后娘娘又担心太子殿下呢。”

赵暨眉头一皱,看向这两人:“本太子在训话,你们敢多嘴?”

两个偷偷对视,跪地请罪:“奴婢等不敢。只是怕误了差事,请太子殿下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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