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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51)

丽嫔焦虑道:“太后近来身子不大安泰,懒怠见人,我也不好贸然就去长春宫打扰,免得弄巧成拙,起驾,去梧台宫。”

***

且说薛翃离开宁康宫,心绪难以宁静。

她本不舍得离开宝鸾公主,也很想再进内殿探视,但是丽嫔等人在侧虎视眈眈。

且她今日已经破例,幸而仗着这个身份,应该不会引人疑心。

如今只快些思忖如何尽快将宝鸾的身体调养妥当就是了。

但是想到那孩子瘦的一把骨头,且又养成了畏惧胆怯的性子,几乎让薛翃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埋头而行,正将拐弯之时,冷不防对面有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薛翃收势不住,额头在他胸口的飞鱼服上撞了一下,精密的刺绣金线蹭过,微微地有些火辣辣地。

薛翃最忌讳跟人肢体接触,忙后退一步,抬头看时,才发现对面站着之人身形高挑,脸容清俊,气质偏冷郁,竟是锦衣卫指挥使江恒。

为宠妃的时候薛翃之前见过几次江恒,他是正嘉皇帝的心腹,为人阴沉缜密,性情狠厉,简直就像是更阴柔些的正嘉皇帝,他掌管着镇抚司,统领锦衣卫,手底不知沾了多少人命跟血腥。

之前薛翃陪侍正嘉的时候,曾跟江恒打过几次照面,每次见到他,心都会凉飕飕地,不敢稍微怠慢。

如今“再世为人”,但面对这位煞星,却也是不愿跟他多打交道。

当即打了个稽首,低头欲去,江恒却道:“仙长急匆匆的,是往哪里去?”

薛翃垂着眼皮:“正要回放鹿宫。”

江恒啧了声,道:“咦,仙长的额上红了一片,是给我撞得吗?”

薛翃因一刻心神不属,并没有留意,却见江恒迈步上前,抬手在她额前按落。

“江指挥使!”薛翃脱口而出,抬手一挡。

江恒站住,两只眼睛瞟向薛翃的脸上,若有所思地问道:“仙长、知道我是谁?”

给他那冷血动物般的眼神无情地瞥过,薛翃的心都冷悸了,瞬间的窒息,然后她回答:“指挥使大人,不是身着官服吗。您的大名,我也曾听说一二。”

江恒一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仙长真的有未卜先知之能呢。”

薛翃因宝鸾之事心绪紊乱,一时忘了自持,差点露出马脚。且江恒又非寻常之人,于是低头道:“贫道先行一步。”

她正要走,江恒突然说道:“仙长可跟那逆贼俞莲臣认识?”

——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心头犹如冰水蔓过,薛翃僵住。

她明明知道自己该头也不回地走开,可听他这样一句,如有无形绳索捆住了她的双脚。

江恒目不转睛地盯着薛翃的脸,仿佛不会错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薛翃强令自己镇定,心绪飞转,直到突然想起来:当日她才进京,当街拦阻俞莲臣的囚车,那囚车是镇抚司负责押送,要么是镇抚司的人禀告了江恒,要么……是他当时也在场,在某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薛翃淡淡问道:“指挥使为何这样问?”

江恒笑道:“天师法驾拦住了俞莲臣囚车,此事谁人不知。”

第35章

美的人一定要支持正版订阅哦~么么哒!也许这一切都跟命数有关, 比如她最后的结局,早在她的名字中得以昭示。

翃,拆开来看,是厷跟羽的组合。

——其中‘厷’, 是山谷开阔之意,‘羽’, 则是翩然飞舞之意。二者合起来, 指的是蝴蝶或者蛾儿在阔朗的山谷中翩然飞舞。

她的名字是薛老侯爷给亲起的, 这本是老侯爷给初生的小孙女儿的一种极为恰合吉祥的祈念。

但是偏偏她姓薛。

薛跟“雪”同音, 倘若是在雪天, 冰天冻地,寒风凛冽, 那么又有什么蝴蝶飞蛾能够翩然振翼?

而且又可以读“血”, 跟“翃”连起来便是“血红”,这下场岂不是早就注定了吗?

***

正嘉八年的夏季,京师突然地震, 把皇宫的泰液殿震塌了一角。

这泰液殿在云液宫内,曾是薛端妃的寝殿, 如今端妃因为谋逆处死,已经离世近两年了。

从薛端妃出事后,云液宫就成了宫内禁地,皇帝不许任何人出入, 锁了宫门。

也没有任何宫内妃嫔愿意靠近云液宫, 毕竟一提起, 就想到当初薛端妃的遭遇,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连住的离云液宫略近一些,都觉着晦气。

宫内建筑本极坚固,又有特殊的防震设施,就算有寻常的地动,也不至于会出现倾塌的情形,如今突然塌了一角,对虔心修道的正嘉皇帝来说,自然乃是天降异象,只怕会皇室不利。

皇帝思来想去,连发了两道圣旨前往贵溪龙虎山,请天师真人陶玄玉入京。

虽然皇帝“求贤若渴”,天恩浩荡,但直到立秋时分,陶真人才终于率领门下亲信弟子,姗姗启程。

经过三个月的水陆波折,在九月下旬,真人的法驾才总算进了京畿地界。

这夜,真人一行宿在清河县,县官早听闻真人大名,亲自迎了,请在县衙安置。

陶玄玉这次离开龙虎山,随行带了几位心腹的弟子,首席大弟子唤作萧西华,二弟子葛衣。

又有两名得力的女弟子,绿云跟冬月。余下的其他弟子数十。

除此之外,却还有一位名唤“和玉”的女冠,年纪只有十七岁,却是当初上届天师张沐亲收的一个小女徒弟,也是陶玄玉名义上的小师妹。

这夜,绿云跟冬月奉命去给小师姑和玉送餐食,两个女冠子都才过豆蔻年纪,绿云十六,冬月十四岁,虽然学着修道,性子却还有些烂漫。

两人都是南方人士,第一次来到北边,很不适应北方的天气。方才出来之时,各自又多加了一件鹤氅。

冬月提着食盒,见周围无人,因说道:“这一路走来,小师姑都不跟咱们同桌吃饭,只喜欢一个人呆着,少不得咱们来回伺候,天这样冷,我本想自己来就可以了,又劳动师姐。”

绿云道:“不要妄言,小师姑出身跟咱们不一样,在门中辈分又高,师父素来对她还谦和有礼呢,何况你我。”

冬月悄悄说:“小师姑只比我大三岁,看着又面嫩,偏辈分这样高,我没入门前听说有个师姑,还以为跟师父一样年纪呢。”

绿云笑道:“谁叫你我没有那个福气,不是师祖所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呢。”

冬月问:“师姐,我听说小师姑是张师祖驾临京师的时候所收的,她真的是北方人?”

绿云冷笑道:“你还做梦呢,你就算没有来过京城,难道就没听说过颜夏许高?”

颜,夏,许,高,正是当朝最为著名的几位辅臣,也代表着京师的四大家族,就连冬月这小丫头,也自然如雷贯耳。

冬月道:“小师姑俗家姓高,难道就是这颜夏许高之中的‘高’吗?可如果她是天子脚下的官家小姐,家里又如何舍得让她当女冠?”

“你入门才两年,有些门里的旧事不知道也罢了,”绿云道:“当初祖师游历京城,小师姑才八岁,体弱多病,高家又崇信师祖,所以才舍她入门跟从修道,后来祖师临终之前交代,说小师姑十五岁有一道生死劫,果然两年前那次不是差点就闭气了吗?”

冬月忙道:“我正是在这件事后才入门的,听说整个人断了气,都有人建议师父把她安葬了,可师父谨记师祖的话,又多等了两天,终于才活了过来。但虽然醒来,却仿佛没了魂魄似的,跟先前判若两人,且不许人碰触,一旦沾身就如疯狂,又休养了一年多,才恢复了正常。”

“所以小师姑的性子乖僻些,也是有的。”绿云点头,又小声道:“这次师父特带了小师姑回京,我想,大概是想把她还给高家了。”

冬月有些羡慕:“原来小师姑出身果然矜贵不凡,若我也有小师姑这样的出身,我也不当女冠,回去当给人伺候着的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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