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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53)

阳光斜照,金色的光芒照透薛翃的道袍,她微微眯起眼睛,竟有种一切都恍若昨日的错觉。

殿内的一声略高亢的呵斥,唤回了薛翃的心神。

是何皇后的声音:“没用的畜生们!都是怎么做事的!青天白日里,为何竟让太子撞上那种东西?”

太监颤声道:“娘娘饶命,奴婢们也没想到正好给太子撞见,原先明明是听太子走了后才抬了出来的。没想到太子居然又折了回来。”

当然没有人料到,赵暨因为遇到了薛翃,少年心性,故意又陪着她返回梧台宫。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皇后怒不可遏:“还敢狡辩,你们惊吓了太子就是办事不力!”

“娘娘饶命!”众人惊慌失措,纷纷求饶。

此刻,梧台宫外两名太医疾步入内。

太医院的众人几乎都跟薛翃认得了,见她立在殿外,有些诧异,却来不及寒暄,就给皇后宣了入内,给太子看诊去了。

不多会儿,大概是太医有了决断,何雅语才又出外,望着地上跪着的太监们,咬牙道:“若太子有个万一,你们一个个的脑袋都别想要了。现在滚出去,各自领二十板子。”

“多谢娘娘开恩。”

内侍们弓着腰,战战兢兢地退了出来。

其中先前负责抬尸的太监缩着脖子,走的飞快。

薛翃正在打量,有皇后身边的小太监出来道:“和玉仙长久等了,皇后娘娘请您入内叙话。”

却在这时候,外间安嫔,鲁婕妤两人相伴而来。

三人入内的时候,殿内皇后已恢复了往日那种温和的样貌。

安嫔跟鲁婕妤上前行礼,何皇后赐座,安嫔道:“臣妾跟婕妤妹妹才去含章宫探望过了庄妃娘娘跟三皇子,走到半路,听说太子突然晕厥,不知是怎么了?”

何雅语说道:“没什么,只是给一帮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已经请了太医。说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大碍。”

鲁婕妤道:“娘娘向来宽厚待下,最近那些奴才们只怕就散漫了,娘娘也该好好惩治惩治他们才是。”

何雅语道:“太后跟皇上向道,本宫当然不愿意多动干戈,但凡能看得过去的,就轻轻放过了,只是今日竟把太子也连累了,着实可恨。”

说到这里,何雅语才看向薛翃:“听说先前和玉道长是跟太子同行的……可也受惊了吗?”

薛翃道:“并没有。”

何雅语微笑叹道:“和玉不愧是修道人,本宫听奴才们说,那尸首骇人至极,才把太子惊吓了,和玉你却并不为所动。”

“不瞒娘娘,小道之前在乡野间走动,为人诊治,多曾见过诸如此类的往生者尸骸。不比太子金枝玉叶,娇生惯养。”

何雅语叹息:“你说的是。太子从小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唉。”

安嫔道:“臣妾也听说是个小宫女突然死了,倒不知为什么。”

何雅语道:“这件事才有人来跟本宫回禀,是一个使唤的小宫女,因为做事不力,给嬷嬷们训斥了,谁知她气性大一时想不开,就自缢身亡了。”

安嫔才要回答,薛翃道:“娘娘,小道看来,这宫女只怕不是自缢。”

何雅语一怔,眼中泛出锐利的警惕:“和玉,你在说什么?”

鲁婕妤看一眼皇后,跟着问道:“和玉道长,您怎么知道那宫女不是自缢?”

薛翃淡淡道:“方才小道走近看了一眼,虽然没有仔细检查,但是宫女的颈上勒痕很深,是给勒死无疑,不过她的双手指甲上有血渍,娘娘觉着,上吊的人手指甲上怎么会有血?”

何雅语脸色一变。

若是单纯自杀的人,手指甲自不会沾血,但如果是给人谋害,这被害者拼命挣扎之中,或许会伤到那凶手,手指甲里才会带血。

安嫔流露受惊之色:“什么?指甲里有血?难道、难道真的不是……”

话音未落,就给何皇后瞪了一眼。

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安嫔突然后悔来的冒失,本是要来“雪中送炭”,慰问皇后的。没想到居然有马屁拍在马腿上的架势。

片刻,何皇后才轻描淡写道:“和玉,本宫知道你身份非同一般,但这是在宫内,你可要留心,万万不可信口雌黄。一个想不开自杀了的宫女罢了,又什么血迹不血迹的?”

薛翃道:“我只是把自己看见的说出来而已,娘娘不信,叫人去查就是了。慎刑司的人最有经验,是不是自缢,还是另有原因,一看便知。”

何雅语眉头一蹙,继而叹道:“这个嘛,只怕是不能够的,因为方才那些奴才们来报,说是自杀的人不吉,所以已经送去烧化了。”

两个人目光相对,薛翃看出皇后眼中暗藏的锋芒。

皇后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薛翃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不过,既然小道亲眼目睹了,以后有人问起来,自然也得实话实说,其实不瞒娘娘,小道是见过那宫女的。”

何皇后的眼神愈发尖锐:“和玉……”

她想问问薛翃是在哪里见过那小宫女,但是安嫔跟鲁婕妤在场,却又让她有些不敢轻易开口。

皇后之所以传薛翃前来,无非是想敲打敲打她,别叫她胡说在偏殿内的事,谁知道太子又撞见死尸,横生枝节。

如今皇后见薛翃竟有寸步不让的意思,心中又惊又怒,又有点怯意。

因为“贵不可言”的传说,皇后自然忌惮才出生的三皇子,所以不想太子出丁点儿的纰漏,不料前脚才说这话,后脚就捅了漏子出来,若是这件事传到正嘉而中,以皇帝那神鬼莫测的心性,且不知降下的是雷霆万钧,还是冷风过耳呢。

假如现在跟和玉针锋相对,逼得她把偏殿里的故事说出来,只怕迟早晚给皇帝知道。

皇后心中急转,终于说道:“死了的这个是本宫宫内的人,经常在宫中走动,道长见过自然是不足为奇的。”

她似忖度了会儿,才郑重又说:“既然道长觉着这宫女的死因有疑,本宫身为六宫之首,自然不会等闲视之。戴嬷嬷。”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上前行礼:“娘娘有何吩咐?”

何雅语道:“你去详查宫女自缢之事,只是记得别惊动旁人,太后身子不好,皇上日理万机,且又虔心修道,若是有什么风声传到两位圣人耳中,惊扰了他们,本宫不饶!”

最后一句,目光却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了薛翃身上,这是敲山震虎。

安嫔早心领神会,忙道:“这种小事,又何必惊扰两位圣人呢?臣妾等也是只字不敢乱说的。”

鲁婕妤起身附和。

薛翃道:“娘娘有这种心,自然是最好了。不管那宫女是自缢还是他杀,横死的人,都有一股怨气,娘娘若不好生详查,安抚死者在天之灵,将来只怕……”

她没有说完,却已经引得安嫔跟鲁婕妤有些坐立不安。

何雅语道:“有真人坐镇宫中,本宫是放心的。但道长也是好意,本宫很明白。”

她转头看向戴嬷嬷:“你可听见道长的话了?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给道长、跟那死去的宫女一个交代。”

***

不出三日,戴嬷嬷果然查明。

据说,是梧台宫的一个太监看上了那小宫女,想要跟她对食儿,但那小宫女不肯答应,太监便动了手,一时冲动之下,便失手将那宫女勒死,却伪造了自缢的现场。

慎刑司的人把那太监带走,秘密处死。

戴嬷嬷亲自向薛翃说明了此事,道:“是那混账亲口承认的,慎刑司的公公也在他颈间发现了几道被抓伤的血痕。仙长放心,慎刑司已经处置了他,想必那奴婢也可以安息瞑目了。”

薛翃想起那天那个躬身缩着脖子的太监,淡淡道:“皇后娘娘的慈心,那小宫女在天有灵,也必然感激。”

后来小全子告知,那被处死的太监原本是皇后宫内颇得力的,也是那天负责运送尸首之人,如果说小宫女遇害是杀人灭口,那此人的死,就是兔死狗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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