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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问归期未有期(20)

作者: 乔宁 阅读记录

只是……她环顾四周,眼中浮现不舍。

“我生于此,长于此,至今未曾离开过妙心堂,更遑论是楠沄镇。”

湛子宸知她一时难以割舍,可出于私心,他只能狠下心来逼她。

“你就是在这里等上大半辈子,白辰也不可能回来,唯有跟我走,你才有机会见到他。”

俞念洁闻言,只觉荒谬,他为了让她心甘情愿随他离开,竟然愿意以白辰的去向相诱,甚至连见上白辰一面的话都说得出口,这与先前他一提及白辰便气急败坏的态度,可说是相差甚大。

“可否问王爷一句?”她轻声问道。

“你问吧。”始终得不到他要的允诺,他有些不耐。

“即使知道我心中有白辰,王爷仍然愿意带我回皇京,难道就不觉着这样是委屈了王爷,糟蹋了王爷的尊贵之躯吗?”

就眼前这个“湛子宸”而言,她是白辰的妻,是孪生兄弟的女人,他贵为王爷,又有貌美年轻的瑞王之女主动求好,甚至于,京中肯定有其他贵族名媛愿委身于他,他何苦屈就于一个已不清白的女子?

心思一转,她遂又补上这一句:“莫非,是因为我能为王爷治病吗?”

湛子宸并未否认,反而落拓大方的回道:“你能帮我治病,这是其一。”

“那么还有其二吗?”面对这样的答覆,她倒也坦然,不愠不恼。

“这两人”一个温润似水,一个暴躁如火,可在某些方面上,两人却又有着说不清的相似处,她不禁要想:眼前之人,真是“湛子宸”吗?

究竟,十年前来到妙心堂的那个男子,是意欲逃离羲王府的湛语辰,抑或是遭逢不明原因而遭湛语辰鬼魂“附体”的湛子宸?

谁才是人,谁才是那个鬼?这一切的根源,一切的症结,又启于何处?

“其二,那便是我想要你。”

他深邃的眸光,纠缠着她,环在她腰上的大掌,随这席话而寸寸收紧,将她完全掌握于手中,一如跌入蛛网的蝶,纵有翅亦难飞。

“俞念洁,见到你之后,我总算明白为何白辰会选择留在妙心堂。”

“王爷能否同我说说,您明白了什么?”

长指划过她的眉眼,仿佛描绘一般,他专注入神地用眼神勾勒她面貌,却始终没有开口为她解惑。

她的美貌,谈不上绝世,可她打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至诚至善之美,一如朴拙美玉,暧暧内含光,等待有心人惜之。

白辰何其有幸,能遇见这个珍贵的女子……白辰这是设好了局,引他入瓮。

而他明知这是个局,却仍是情不自禁的陷进去。

“王爷?”

他俯身欲吻上她,她却轻轻喊了这一声,似疑惑,似羞怯。

他蓦然打住,就这么弯着腰,只扬起那双墨眸,与她平视。

两双眸光,一者锐,一者柔;一者动,一者静,就这么纠缠着,谁也没躲开。

良久,他垂下眼,在她唇间落下一记吻,方结束了这场纠缠。

“我备了早膳,王爷若不嫌弃,那便尝尝看吧。”

她丽颜略红,态度却不见扭捏或惊讶,似已逐渐习惯他的任性妄为。

他嘴角微扬,站直身,尾随她来到外间小厅,看见炕案上那一碟碟用心准备的早膳,还未品尝,胸口已泛起暖意。

俞念洁手执调羹,搅弄着碗里的红枣糯米粥,忍不住抬起眼看向对座。

湛子宸正尝着羊肚羹,对那碗羹汤颇为捧场,没两下便吃得碗底见空。

竟然是一样的口味喜好……这又该从何解释?

“这羹汤……我总觉得好熟悉。”

寻思间,她忽尔听见湛子宸如是喃道,俊颜满是困惑,深锁眉头。

“许是王爷过去曾经在哪儿尝过一样的手艺吧。”她淡笑,温言解惑。

“是啊,我肯定在哪里尝过这一样的羊肚羹。”他望着已见底的瓷碗,半眯起眼,甚是认真地思索。

“王爷尝尝我做的馄饨。”她将重新热过的那碗馄饨挪至他手边。

望着碗里硕大饱满的馄饨,他这才想起再过半个月,新年便要到来。

这十年来,她一个人守着妙心堂,就这么过了整整十个年头的新年……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湛子宸舀起馄饨,一口咬下,咀嚼,随着对她的不舍一同入腹。

俞念洁掩眸,忍住几欲夺眶的泪,连忙舀起碗里的糯米粥,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否则她怕自己会这么哽咽出声。

盼了多少个年头,她就等着这一刻,平平淡淡,安安静静,与世无争,能与心爱之人,对坐而食。

蓦地,一颗馄饨落在她的调羹里,她微怔,抬眼,对上湛子宸依然狂妄冷然的面庞,却在他闪烁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别扭。

“你自个儿的手艺,不品尝看看吗?”他貌似嫌弃的说着。

“不合王爷的口味吗?”

“嗯,比起王府里的厨子要强得多。”

对于吃食他一向没特别挑剔,王府里山珍海味,琼浆玉液,要什么有什么,可比起那些稀罕珍馐,此刻手边这碗馄饨汤,却是人间少有的美味。

见湛子宸没停下的吞着馄饨,她胸中一暖,舀起方才他捞来的那一颗,张嘴含住,轻轻咀嚼,而后抬眸,笑望对坐人。

岁月曾经淡忘了她,她却不曾忘过等待之人,一直守在这里,静静等待。

等着,等着,终将把他盼来。

“辰,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晓得。”

“总该给我个日子,我好准备为你接风。”

“归期未定,有劳娘子且为我等着。”

等着,等着,怎知,十年青春悠悠已过。

【第六章】

河苑县距离皇京约莫三日路程,算得上是京中大县,由于南边靠海,水路发达,“河苑”一名便由此而来。

前两日刚过新年,街道上满是人潮,店肆小贩忙着招揽生意,巷弄里不时传来爆竹声响,衬着人声鼎沸,热闹不已,很难想像,眼下的元晋朝,其实正处乱世。

政治是那些高官贵族的事,日子怎么过下去,能否填饱肚皮,这才是老百姓真正在乎的,至于这偌大的王朝由谁当家,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龙椅上坐着哪一位都无所谓。

河苑县的一处红墙大宅里,几名绿衣小婢端着托盘,鱼贯步出后院一座小楼阁,楼阁廊外还守着两名带刀侍卫,身上穿的还是天青色官服,并非寻常富贵人家的护院。

俞念洁人在二楼,刚用过午膳,天气又这般温暖,人不禁有些发懒,她起身来到花厅,推开小窗,眺望远处景致。

越近皇京,天气越发暖和,她早已习惯乌禾县的寒冷,来到这儿反而有些水土不服。

她随湛子宸回皇京,半个多月的路程,一路走走停停,就连大年初一都是在这儿过的。

生平头一遭不在自个儿的家过年,她实在有些不习惯,湛子宸也知道,还贴心的带她上街赏花灯,更带她夜游运河,只为了哄她开心。

原以为这个男人不懂花言巧语,做事霸道独断,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当真让她受宠若惊。

同时,亦让她看到湛子宸有别于白辰的另一面。

古怪的是,越近皇京,湛子宸的“病情”发作频繁,好几次更因为他的“病情”不得不缓下回京的步调。

每当他疼痛难耐时,他总要握着她的手,让她轻声相哄,折腾上好几个时辰方能睡去。

他曾说,她是治他“怪疾”的良药,可如今这般看来,她这个良药已经失效。

然而,当她陈述这个事实时,他却说:“你愿随我回京,这病自然变重了,可若没有你,这病照样会把我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说词隐讳,任她怎么琢磨还是想不透,只能大胆揣测,兴许他那身怪病发作频仍,与那日白辰“短暂现身”有关。

而她知道,要想从湛子宸口中问出他那身怪病与白辰之间的关联,怕是连想都不必想了,所以她只能继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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