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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扇(63)

作者: 吃胖 阅读记录

重重罗帐忽然被掀开。

霍云山见是李慈煊,翻身坐起,来不及擦干眼泪。

李慈煊逆光站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脱了鞋袜,钻进罗帐,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霍云山根本无处可躲,被李慈煊拉住,抱进怀里,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让她看着他,脸上神色晦涩难辨。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我真心爱你。不急,我们的日子还有很长。我相信你会爱上我的。”说罢,吻上霍云山的眼睛。

这如毒蛇般的触感紧紧缠住霍云山,真的如同一条蛇慢慢濡遍全身,捆缚住她,越缠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原来跟没有爱的人在一起,是这样抗拒,这样难受。

霍云山睁开双眼,看着罗帐上繁复的绣花,忽然问:“李慈晏呢?”

李慈煊一番缠绵后将昏沉入睡,闻言倦意困意全无。

“他还好吗?”霍云山继续问。

果然李慈煊散发的气场里渐渐愤怒。她意识到找到了一个能攻击李慈煊的点。若是李慈煊大发雷霆,再不理睬她最好。

无奈,李慈煊是多聪明的人,他在愤怒中理智犹存,转瞬明白了霍云山的意图。他笑了一声,冷静下来,很平和的说:“他很好,回了福王府住。”

霍云山这一拳出去打在棉花上,沮丧。但到底他还好,到底李慈煊算是言而有信。

李慈煊忽然翻身,把腿压在她身上,一勾,霍云山整个人便落入他怀中,紧紧偎依在他胸前。

“这样睡,我安心。”李慈煊说罢竟然真的闭上眼。

霍云山离他这样近,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很反感,几经挣扎却挣不出来。

一个想挣脱,一个不愿放手。

这一夜,两人都很艰难辛苦。

秋日高爽,一片波纹似的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上格外漂亮,天边还有一轮残月,给这清晨带来几分凉薄之意。

李慈煊向来不爱在宫中乘坐步撵,今日立在殿前,喊常遇备撵。高高坐在上面,黄瓦在肩旁,天在头顶上,摇摆起伏间有种超脱世外的味道。

这样高,也不用遮掩了。

李慈煊的左眼含了半滴泪,苦涩在心头。

他是不是做错了?

人怎会爱上一个强迫她的人。尤其是她,霍云山,更不会。他恐怕做错了,但不这样做,她就跑了;已经这样再如何挽回?心中有了这个结,再怎么做都是自己失了分寸。

李慈煊轻轻抬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锤了一拳,顺便抹掉了那滴泪。

步撵停了。

李慈煊在上头多坐了片刻。进到养心殿,心头火忽然就冒出来,顺手把一盆半开的兰花掀翻了。

他这怒气来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常遇一干人等跪的满地,大气不敢出。

李慈煊看着他们,跟一群鹌鹑一样,越发火大。想到杨岩的失踪,自己竟然落到个众叛亲离的境地了?他做了什么?在正常不过的手段。他不禁想到:若是若虚还在,会懂他,会支持他。李慈煊想到这里,赶紧打住,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往事不可回头,一切朝前看。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两口气压下怒气,喊来常遇,宣议事的大臣来。

好巧不巧,进来头一个议的就是李慈晏老丈人翁家那笔账。

“殿下,翁舱在迎回仁宗一事上是有功的,是否可为其正名。”

李慈煊心里已把这人贬到不入流了,他翁舱迎回仁宗有功,那谋害今上呢?要知道如今当家的是他李慈煊,不是仁宗,而且当初对翁舱的处罚,是他亲口下令亲自动手。一个二品大员竟然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白瞎了。他将奏折甩回,正砸在大臣鼻尖,大臣打了个响亮无比的喷嚏。

“大功已赏,大罪难逃。没有诛其家人已是网开一面。”李慈晏说,他把另一张奏折扔给大臣,说:“若再有人求情,按同罪处置。”

大臣展开一看,顿时头昏眼花,脚下不稳:“这,这……”在李慈晏的注视下,说:“陆贤未得圣旨,擅入皇家围场,误伤看守侍卫……”

“既然都说是误伤了,无心之失,也罚了钱,还要怎样?”李慈晏道:“若虚之子肖其父,若虚年幼时也是飞鹰走狗,无风起浪。倒是有其父风采。既然他喜欢打猎,那便把西郊的映雪山庄赐给他,方便他到西山围猎。还有本宫那把神臂弓,也一并赐予他。从今往后,陆贤随时可入围场行猎,不必次次请旨。”

大臣张口结舌,识相地将陆寻霸占良田打伤农夫一事揭过不提。

经过这一番,李慈煊不但没被政务转移注意力,心情变好,反而越发上火恼怒。

安庄妃这时候娉娉婷婷进来,端着一碗不知什么羹汤,笑嘻嘻机灵灵地蹭到李慈煊身边。

对着这样的笑脸人,李慈煊就是再气也不好发作,嘴里吃着甜滋滋的银耳羹,心中不禁想:不知霍云山什么时候能这样待他。又觉得实在渺茫,不知所谓地哼了一声。

第 55 章

一整个寒冬,因今上的缺席,后宫皆冷意袭人。

当然,不包括承乾宫。承乾宫俨然成了养心殿,今上办公歇息全在其中。

霍云山却越来越心躁,神思难定。她感觉离李慈晏越来越远。她怕自己再也憋不下去,会疯掉。

宫女端上一碗燕窝。

霍云山其实很不爱这些东西,无奈每日必上所谓珍馐。她想吃烤红薯,想吃夜市摊子上的馄饨,还有油泼辣子面,却不得不端起这碗价值不菲的燕窝。

这气味着实让人忍受不了。

霍云山推开她,不料宫女手中不稳,碗勺摔在地上粉碎。

李慈煊进来,正巧瞧见,以为霍云山又心里不痛快,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滚烫,额间也烫手。

“宣太医。”李慈煊沉声道,回首瞥了那宫女一眼。

霍云山忙道:“是我昨日贪嘴吃坏了东西,不关她的事。”

那宫女抖抖索索飞快逃走。

太医诊断半天,终于朝李慈煊跪倒,说:“恭喜圣上,贵妃有喜了。”

李慈煊正抓着霍云山的手,闻言愣了半刻,扭头去看霍云山,见她也是一脸茫然,神游天外,说道:“好,下去领赏。”

因为李慈煊寡淡的态度,让满宫人不知是道喜还是沉默。他们踌躇的空当,李慈煊松开霍云山,走出暖阁,到前院忽然站住,问身后:“太医说什么?”

常遇诧异,心说搞了半天您刚才没听清啊,有些激动地说:“太医说是喜脉。”

“我的孩子?”

常遇震惊,这如何作答?

李慈煊见他没反应,转头看他。

常遇还真仔细算了算,皇帝又看得这样紧,肯定地说:“是,太医说三个月,肯定是龙种。”

李慈煊又扭头朝前走了一截路,出了承乾门,忽然又站住,说:“我的孩子?我和她的孩子?”

常遇拿不准了,先前的激动和喜色都被疑惑取代。

李慈煊忽然说:“你去吧。”

等常遇诸人退下,李慈煊一个人去了东宫。坐在小时候常去的那颗柏树下,小柏已比他还高,他就席地坐在树荫下。泪水来得猝不及防,李慈煊忍不住痛哭流涕。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哭得这样厉害,仿佛心里有座牢固的堤坝忽然崩塌。

他高兴么?高兴。

可是,高兴太单薄,这种感情复杂难言。他想起自己年幼时在父母注视下无忧无虑地成长,少年时被一杖打下,而后是艰难的隐忍岁月,到如今重回东宫,这此间种种让他怆然泪下。

他还年轻,但是心却沉重。

好在,他如今终于修成正果,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他也将平平常常娶妻生子,还是和心爱的人生下孩子。

想到这个孩子,李慈煊感谢它。因为他也迟疑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似乎遥遥无期。承蒙上天眷顾,送来了这个孩子,让他终于看到了岸,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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