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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11)

作者: 极慕 阅读记录

温无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静静坐着,屋里屋外似乎都是那人绰绰身影,时而提着茶壶低着头为他斟茶,时而安静伫立在门边望着他练剑,时而与西岭闲聊打闹着,又时而弯着腰照料花花草草。

原先温无一抬头的时候,总能望见他伫立在身后低眉顺眼的模样,从不敢接近,亦从不曾远离。然而现下转过身去空空如也,只余一团冰冷刺骨的空气。

不知不觉,那人的身影就慢慢刻在了心里,然而终究还是迟了。

“小温,你身为三界第一神剑,不该存在弱点——光是他让你受伤这一条,本就罪无可赦。”天帝警告的话语犹在耳畔。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听到窗外寒风的怒吼声变成了呜咽声,最后直至完全消失。

“真是奇了怪了。”大大咧咧惯了,西岭坐着的时候也没个正形,转向温无,“逢殃怎么还没回来,你去过启明殿了吗?没见到他吗?”

温无没说话,星眸低垂,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小温?”西岭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神游?”

“没见到。”似是有些疲惫,温无苍白着一张脸,抬起眼瞥了他一眼,伸手拍开了在自己眼前晃悠的手。

西岭思虑了一会,急得摸摸下巴又挠挠耳朵,面露忧色:“你说他该不会是受到天帝责罚了吧……他的伤才刚好不久……”

“或许吧。”温无知道,那人不会回来了。

忽然之间,西岭觉得自己脸上似乎有点痒,他伸手摸了一把——竟然是血。心下大惊,西岭一把抓住温无的手,果然见他满手的伤痕,尤其是指尖的口子,正汨汨地冒出血来。“小温!你的手!”

温无没说话,指尖的尖锐痛楚疼得他忍不住紧紧咬着下唇,与此同时,心也揪痛,一寸一寸渗到四肢百骸里。那人经历到的痛楚,他也是感同身受的。

“逢殃?!小温你怎么了,逢殃是不是出事了?”

第14章 第 14 章

“砰——”地一声巨响,只见一道墨色天雷划破长空,在头顶炸响,震得整个启明殿都狠狠地抖了三抖。恰逢舒颜在一干仙子的陪同下从天池回来,途经天门,目睹了西岭目空一切、狂傲不羁的模样。

“上神,陛下请您回去。”身边的仙官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坚定。

西岭气得目呲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化身怪兽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逢殃呢?我问你们,逢殃呢?”

眼看一掌就要拍在小仙官的天灵盖之际,一道青色的光忽然闪过,逐渐化解了西岭的力道。他甫一眯起眼,眼角余光就望见不远处几道清瘦的身影,袅袅娜娜,亭亭玉立。

“表叔。”舒颜唤他,声音清淡,然而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绵里藏针,“天界比不得昆仑,没有千年风雪,没有万丈寒冰,火气冲天也消不下去。”

这是在提醒他注意身份呢,西岭恨恨地剜了她一眼,心道你也终于明白矜持自贵了:“友人失踪,是我失态了。”

舒颜黛眉微蹙,使了个眼色,周身的仙子以及仙官们立刻识趣地退下去了。眼见四下无人,她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她迷惘神色不似作伪,西岭也坦承相告:“自打逢殃被天帝召见过一回后便不见了,之后小温更是遍体鳞伤。他们俩本就命盘相附,我猜想逢殃是被你父亲囚禁起来了。逢殃前些日子受了伤,还未痊愈,怕是经不起更大的折腾了。我赶来讨个说法却一直在吃闭门羹。”

“父皇?”一听温无出事了,舒颜眉宇间也添上了一分凌厉,仿若冬日里的寒霜,“你先回去守着温无,这事不出三日,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舒颜自小便得宠,这点毋庸置疑,不过西岭也是没有想到,两日未到,她便差人来传话说已经有了消息。

窗外风雪肆虐,他给面色苍白的温无掖了掖被子,披上墨色大氅,玄色如鹰,默不作声跟着传话的仙子往外走去。

“你家公主可是找到人了?”本也不报多大希望,西岭随口问了一句。

传话的仙子面色一窒,呐呐道:“公主说上神亲自去一趟便知道了。”末了,见西岭面色凝重,下意识低声提示了一句:“那人伤得挺重的……”

宫殿里静寂安宁,上好的熏香袅袅腾起,循着水晶珠帘之间的缝隙朝着外头散去,随即一室暖香,缥缈醉人。

“他……他这是怎么了?”望见床上之人手上厚厚的几层绷带,西岭差点失声尖叫,好久才平复下来,颤着声问。鼻尖一股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他急急忙忙想俯下身去查看逢殃身上的伤口,却被舒颜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胳膊。

满是同情与怜惜的话语响在耳畔,舒颜有些不忍:“万年昆仑寒冰所制成的冰棺可护人心脉,保容颜不老,肉身不腐。”

逢殃面色苍白冷澈,清冷如梅,脆弱地仿佛随时都会凋谢。“他被父皇封进了里头,本会一直沉睡下去,若是这样便也不会痛苦了……但是不知道为何中途醒来——他手上的那些伤……”思及鲜血淋漓的冰棺以及逢殃血肉模糊的十指,舒颜撇过头,说不下去了。

想来也不难懂,逢殃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桎梏,于是拼命地想从里头爬出来。他没有灵力,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拍打着头顶的寒冰,到最后濒临绝望,甚至不惜一下又一下地抠挖,哪怕指尖磨破,鲜血淋漓也毫不在乎,只盼着能自由。精疲力倦之时,面上血水交融,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这是天帝给逢殃的惩戒。被封在冰棺里的逢殃有呼吸有心跳,他不会死——天帝也不允许他死,但他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沉睡下去,哪怕很久以后——或许是所有人都将他遗忘的时候醒来,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然后再慢慢绝望,最后认命地陷在这方寸之地,仿佛一具有意识的尸体一般,永远地“安分”下去。

“逢殃不过是个向往自由的普通人罢了,你父亲就是个疯子!”西岭暗骂一句,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想将人带回去,却见面前一道身影划过。

“以前知微表姑被贬的时候,我也曾见过你这般模样。”舒颜伫立他面前,定定地望着他,吐气如兰。

“什么模样?”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痛,西岭扭头瞪她,目光如电。

舒颜抿了一下朱唇:“痛心疾首的模样。”

西岭常常告诉逢殃说,他是祖龙一脉唯一的后人了。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因为他其实是还有个妹妹的。然而一千年前,他从小捧在手心的小妹无可回首地爱上了一个魔族人,甚至策划了一场私奔。在无法作壁上观的西岭帮助她逃去相会的时候,他们没有见到那个魔族人如约而来,却等来了天帝的亲兵。最后西岭被天帝罚至昆仑思过,而他唯一的至亲更是被剔去龙骨,活活承受了八十一道天雷之后被贬入轮回,永世不得再相见。

原本光风霁月的人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在临走之前她也没忘记扬起一张笑脸,安慰自己的至亲:“哥,人间是个好地方,有花有草还有他……”

有时候,逢殃也会望着他,嘴角含笑,双眼弯弯,眸子里满是怀念:“西岭,人间很热闹,是个好地方呀……”

西岭沉默了半响,坚定不移道:“天界不是人能留的地方,我要带他回昆仑,或者想办法送他自由。”

“他是我从父皇那边求来的。”舒颜提醒他,“表叔,你想带走他,难道没想过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屋内熏香芬芳迷离,熏得人喘不过气来,散在两人眼前,直直氤氲了室内女子的面容。

见西岭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舒颜敛起双目,强装镇定道:“你知道,我向来恃宠而骄。”

就再任性这么一回吧。

眼前的人身法迅捷,扬起的剑光凛冽非常,剑法玄妙,却仿若心有所念,招式破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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