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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60)

王声远停下向他行礼:“哦,殿下。您这是在等下官?”

顾泽长点了点头,虚扯着他的衣袖到另外一边。几经犹豫,开口道:“王尚书,我听说,荆州太守弹劾琰哥。琰哥真的动手打了江陵县令?”

王声远点头:“的确如此。”

今日早朝陛下不都说了吗?早朝你不也来了吗?荆州太守多大胆子也不敢造谣这个呀。

顾泽长试探着问:“那父亲生气吗?琰哥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他抿了下唇,低声道:“父亲若要罚他,他承受不起的啊。”

“王爷做事向来有自己的考量,陛下不过一时生气,总归舍不得责罚王爷的。殿下您不必多虑。”他说着又想到自己命途多舛的户部,以及一回到户部要看见的李恪守,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什么孽啊?为什么这群人就喜欢在户部折腾呢?

顾泽长一直盯着他的脸,见他如此表情,当下心中一凉。

顾泽长又问:“那,琰哥是查到了什么叫他们忌讳,才会如此吗?”

王声远说:“殿下不多担心了。陛下的心总归是偏向王爷的。下官先回去了,户部的杂事实在是多,先行告退。”

顾泽长:“诶……”

他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拽住自己的衣袖,左右犹豫。

书房内,顾登恒端过茶喝了口,又说道:“顾琰是生病了,一时回不来对吧?那就叫他好好修养。他身边跟过去的,不是还有个那谁?”

内侍眨了眨眼,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管他是谁,让御史台马上把他召回来,朕要他一五一十地说清楚。”顾登恒迁怒道,“大胆小子,无法无天。即不能劝阻上官,留他何用?”

·

方拭非收到诏令,立即跟林行远准备回京。

文书后面,还附着王声远的一张纸,他没写什么,就随手画了两笔。画中是一名老者正在教训垂髫小儿。

方拭非就知道陛下这次肯定生气了,王声远也生气了。

“去了好好说话。见到陛下不要怕,他最讨厌有人在他面前颤颤巍巍的连话都说不清楚。”顾琰说,“我看你口齿伶俐,胆子也大,应该不会这样。”

方拭非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

“你当我夸你?”顾琰轻拍她脑袋,“去吧。王尚书会替你说好话,记得别把错往我身上推,否则有你好受的。”

方拭非道:“诶。”

当着顾登恒的面告顾琰的状,她没这么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二人收拾妥当,即刻启程。

林行远骑在马上,想了半路,说道:“我看这事要不了了之。荆州离京城太近,若真有牵扯,陛下定然狠不下心,何况此事还与几位殿下有关。最多杀鸡儆猴,罚几位小官而已。”

方拭非点头,并不意外:“多半。”

“唉。”林行远遗憾道,“真不知何时,能叫这些人绳之于法。”

“诸葛亮舌辩群儒时,言之‘鹏飞万里,其志岂群鸟能识哉?’……‘盖国家大计,社稷安危,是有主谋。’”方拭非说,“国之政事,当以利弊处之,以谋划计之。儒生、下官,可以率性而为,坦诚而言,但上官不行。能位极人臣者,更善以协调百官,纵观权衡,种种谋略,无善与不善之分。为无关的人赴汤蹈火,伸张正义,纵然是自己想,别人也不会愿意的。人性皆是如此,哪能强求于人?‘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是岂水之性哉?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是形势逼人啊。”

林行远忽然想道:“把苏叶跟顾琰放在一块儿,不会出事儿吧?那里还有一个马氏商户呢。天呐那三个人……”

“不会吧?”方拭非说,“如果她连这都认识不到,只能说她不够幸运,下半生也之能郁郁如此了。”

林行远叹道:“若是我同她一样无牵无挂,只管报了仇再说。”

“不会,不是这样悲观。你看我,能不能从他们手里抠出钱来。”方拭非笑道,“纵然伤不到根本,也要剥他们层皮,不然真是要亏了。”

·

方拭非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家里没个传话的仆人,叫王声远气得不轻。只能喊人在她门口等候,见到她之后,给她递了一叠公务,叫她连夜做出来,第二天早些去尚书府前等候,会带她一同入宫觐见。

故意的,就是不让她休息。

方拭非哭笑不得,王声远这么记仇做什么?

翌日大早,天色还未亮,方拭非在王声远的家门前,终于等到了佝着背出来的王尚书。

方拭非冷不丁从门后蹿出来,说道:“王尚书你为何要我熬夜?如此面见陛下,是为不敬。”

王声远一个哆嗦,怒瞪着她:“越操劳的模样越好。怎么,你还想光鲜亮丽地去陛下面前讨骂吗?我看你在荆州享受得很,惹了这么大的祸,精神还不错。”

方拭非说:“可顾侍郎叫我别卖可怜。”

王声远拍她背,哼道:“顾侍郎是顾侍郎,你姓顾吗?真是弄不清楚,可别再说这样的傻话。走了!”

王声远亲自带她进宫。早朝方拭非是没有资格的,便在大门外等候。等众臣散会,再跟着王声远去小书房议事。

除却户部尚书以外,还有几位大臣。

王声远在顾登恒面前提起方拭非,顾登恒点头,外面内侍才放她进去。

方拭非跪下,中气十足地喊道:“臣方拭非参见陛下。”

“就是你?”顾登恒定睛看了一眼,指着她道:“哦,原来是你!”

方拭非抬起头笑道:“陛下竟还记得臣,臣惶恐。”

顾登恒冷着脸说:“朕不记得你,你先别说这个。朕问你,顾侍郎在荆州要动手打人,你为何不加劝阻?”

方拭非一脸坦诚道:“臣拦不住啊。”

顾登恒翻了个白眼,面露愠色。

方拭非挠挠后脑,说道:“而且臣觉得,顾侍郎打得挺对的。”

“你——”顾登恒被她下一句话逗笑,“你倒挺会顺水推舟的是吧?”

方拭非赔笑:“嘿嘿嘿。”

顾登恒倏然脸色一板:“谁同你笑!这是好笑的事吗?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别在朕面前卖弄你机灵,朕最讨厌你们这些喜欢避重就轻的人!”

“臣没有推卸责任!臣有错,可错不全在臣。”方拭非说,“陛下是没看见江陵县令如何嚣张的模样。他不知顾侍郎身份,拿他当八品小官奚落……唉算了,臣不敢多说,江陵县令不在此处,说得好似臣在背后污告他一样。陛下圣明,相信心中自有考量。”

王声远半抬起头。

可你已经全说了啊。

顾登恒沉默片刻,换了个姿势,朝她勾勾手指:“你过来。”

王声远挑眉,不解看着方拭非。左右大臣也是这般。

方拭非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跪在书桌前面,然后求证似地看着他。

顾登恒抬起桌上的奏折,作势要打:“叫你上来!你要朕说几遍?”

于是方拭非在内侍们炯炯有神的目光中,跪到陛下跟前。

众臣也探头探脑地小心张望。

旁边官员做着口型问王声远:“他是谁?”这孩子怎么看起来很讨陛下喜欢?

王声远摇头。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而且他明明谁都不是!

顾登恒看了她一会儿,莫名气闷。想揍她,在桌上东西都扫了一遍,最后只是抬手扭住她的耳朵。

方拭非:“陛下!”

顾登恒:“怎么样?”

方拭非抱住他的手道:“疼!”

旁边内侍见状想上前,又止住了脚步。

前排大臣整个都凌乱了,踮着脚想去看书桌后面发生了什么。

顾登恒:“知道疼对不对?”

方拭非猛点头。

“你错了没有?”

方拭非立马道:“错了错了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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