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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明月夜(18)

作者: 昭越 阅读记录

阿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明明只是触景生情跟着阿娘流了几滴眼泪,没想到看着阿姊被阿兄背出门的背影,一下子泪崩了。她哭也哭得秀气,就捂着帕子默默哭着没出声,还坚持从外院走回到内院。绿罗在旁边跟着也没发现,结果走到一半,自家姑娘就歪倒在她身上,差点没把她压倒在地。

“你们是不是坑人的!”阿沅正躺床上用意念和十九吵架,先前签那纸合约时,那男人明明说是一个健康的躯体,如今她“死而复生”还不到三月就生了两次重病,哭也能哭晕厥。这叫健康?!

十九底气不足,一直和她打太极,却始终没供出自己老板来。

阿沅心内冷哼,果然那男人那合约以至于那时空救助委员会都是有问题的。她很感激如今的生活,但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内心总是隐隐不安。逆天改命说起来如天方夜谭,却有人正在有组织有计划地实行。真不怕引得天下大乱吗?

怎么可能呢?她无数次在黑夜里自问,她明明应该死在二十岁的病床上,为什么签了合约后就可以转了时空,换了身份?背后的代价不得而知,但想必是巨大而难以完成的。

阿沅只要一想到若是因自己的原因改变了其他人的命运,沉重的负罪感就压在心头,日日煎熬。死亡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从十七岁时她就做好了准备。她若早死还好,可如今不只是她的命,更是林、程两家的事。

周围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游戏里的npc,但似乎在时空救助委员会眼里,除了程让以外的其他人都是可以利用的“资源”。

十九沉默半晌,终于回道:“那我单方面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别说出去。”现在就能察觉到问题,阿沅果真十分敏锐。可惜她受命于上司,不能多说,只能力所能及地帮忙罢了。

阿沅眼睛一亮,“成交!”赶紧掐断通话,找十九吵一架还真有收获。

十九在那边气得肝疼,难怪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着了阿沅的道!这女人,真是祸水!

程让在六月初才回到清城,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阿沅就觉得他似乎高了许多,站他面前有难以消磨的压迫感,甚至有点陌生。

“你还好么?”她说完就想打自己嘴,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都怪他气势太强。

程让坐在石凳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个月不见,觉得她更漂亮了,原来瘦弱的身材长了点肉,看着总算不像根豆芽菜了。

“还好。”

两相沉默,阿沅仔细瞧他脸,面颊微微往里凹陷,瘦了点儿。眼神很亮,但从前的张扬肆意都被压住了,现在的他已经能很好地做好情绪管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没人能从他眼睛里窥探他的想法。

“京城好玩吗?我只有过年时才去过几次,可阿娘都不让我上街。”林家本家在京城,她们家是二房,林太守上面还有个嫡亲的兄长。逢年过节时,林太守都会带着一家人回京城和大房一起过年。

听到这充满孩子气的问话,程让眉梢终于染上了笑意,原来如死水的冷脸上有了点生气。

“以后我带你去。”他抬手扯了扯阿沅头上的缎带,是杏黄色的,末尾还有流苏,很适合小姑娘。

阿沅被他扯得头一歪,毫不客气拍开他手背,这人什么毛病,怎么突然喜欢动手动脚的?她抬手想把松了的带子系好,摸上头顶时却发现头上多了个东西。

硬硬的,有棱角有纹路,像是一只蝴蝶或是一整朵花。

她手停在那儿不动了,手指来来回回地摸,终于确定是一只蝴蝶。

“你什么时候戴上去的?我都没发现……”她手还半举在头上,试图将那只蝴蝶取下来,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程让握住她手腕,轻声道:“头发乱了。”

阿沅手一抖,赶紧放下来背在身后。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嗓音沙哑而低沉,不是很好听,但刚刚说话时温柔得过分,让人不自觉忽视音色,只能注意到话里的情意。

情意?!

阿沅背在身后的手从轻微发抖转变到剧烈发抖,程让对她有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卖萌打滚求收藏求评论啦~

第17章

少年知慕艾,始觉心事深。

阿沅开始深入剖析自己的心理以及情感世界,得出结论:她还是把程让当弟弟。

最开始在资料上看见这名字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像看历史书上那些人物一样,后人的描述使他们的形象伟大而崇高,但片面又单薄。总之,没有真实感。

直到看见活生生的人,那人还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长相俊朗,身材颀长,性格也不错,家世还相当,就是作为未婚夫来说年纪还小。

以上是对程让的全部印象。

她想着想着没忍住轻咬自己舌尖,下巴处却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一惊,差点用力咬到舌头。

程让两根手指捏着她的腮帮,还轻轻按了一下,“别咬,会疼。”

少年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啊!

阿沅尴尬地往后微微仰头,佯装无意地避开他的手。

程让的手在原地顿了下,顺势收了回去。收回去后还捻了捻指尖,似是回味。不急,反正迟早都是他的。

这会儿他们正在太守府的凉亭里,亭外还有侍女候着,他们说的话、做的动作都有可能传到徐氏耳朵里。

阿沅清咳一声,赶走刚刚若有似无的暧昧。就算程让少年慕艾,透露出那心思,她还是要矜持的。

她在袖子里掏啊掏,终于摸出个荷包,“这是平安符,我从千门寺求的。”

她刚递过去,心里一跳,这好像是私相授受啊……

清州风气开放,对男女往来并没有严格规定,私下送些东西是完全可以的。只不过阿沅还沉浸在历史书上那些教条一般的描述里,没反应过来。

她犹豫了下,手上的荷包就被拿走了。为了弥补上巳节送香囊时的敷衍,这次的荷包从里到外都是她亲手做的,特地挑了竹青色的料子,底端绣了兰草叶子的绣纹。

小小一个荷包还没他掌心大,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荷包,幽幽道:“这兰草叶子也太粗了些。”

阿沅:……闭嘴,爱要不要。

程让抬眼就瞧见她来不及收拾的表情,倏地笑起来,满庭生光。

“我眼瞎了,一点都不粗。”

少年,你这安慰一点都没有诚意。

自己说自己眼瞎什么的,阿沅下意识看他眼睛,清泠有神。想像了下他眼瞎的样子,不舍得这样一双眼睛看不见。

大概是她眼底的不舍太明显,程让道:“我不能待太久,等过几日有空了再带你出去走走?”略带询问的语气里包含着隐隐的期待,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听出来。

阿沅点点头,她真的很想出门,就是身子不争气。阿姊婚宴上哭晕过去那事在阿娘那里还没翻篇,她除了每日听话喝补药,再不敢提出门之类的要求。

阿娘坚持认为是她去千门寺走得太累,以至于体虚才会晕倒,绝口不提这两件事之间足足隔了四日。

“听说你上次哭得晕倒了?”

她身子一僵,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要往外说?

她确定这事除了几个贴身侍女就只有阿父阿娘才知道,连阿兄阿姊都没说!这人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半天没说话,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程让意识到她在想什么,主动交代道:“是伯母与我说的,伯母让我别和你说太久话,你需要休息。”

阿沅却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阿娘向来对她的身体状况讳莫如深。毕竟女子体虚的名头并不好听,娘家难过,夫家或许还会嫌弃。

可为何会对程让说起呢?是确定他不会嫌弃,还是说不介意他是否嫌弃?甚而就是想让他嫌弃?

她心底有个猜测,但不敢确定,周身慢慢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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