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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明月夜(19)

作者: 昭越 阅读记录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一看她眉头紧锁,程让就有些手足无措,“我送你回房休息。”

这样的程让是阿沅最熟悉的,一腔赤忱摆在你面前,干净又纯粹,让人不忍拒绝。

她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和程让待一起时总觉得精力充沛,那些体弱的毛病就好像不治而愈了。难道,程让是她的药?

不过她只是略想了下,觉得这想法挺奇葩,也没有根据,便没有再想下去。

她有心想和他再待一会,可一想到程让对她有了不可名状的那种心思,心里便不由得紧张,不敢再坐下去了。

“我现在身体好多了。”阿沅想了想,决定将自己的小秘密告诉给程让,“我最近正跟着府医学习呢,说不得将来也能给自己看诊。这事不许说出去。”

这毕竟是秘密,她说得特别小声,压在程让耳朵边,生生将他耳朵给磨红了。

程让哪里能听到她说什么,呼吸间只能闻到她发梢的清香,耳垂处也是少女的气息。

徐氏从垂花门进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幅景象:她女儿仰着头在程让耳边说话,那傻小子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看那表情应该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她站了会儿,心里千回百转,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罢了,儿女福缘自有天定,她管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处。别操心到最后,只落了埋怨。

等那两个人分开各自坐好,徐氏才咳了声,昭告自己来了。

阿沅笑意盈盈地喊了声阿娘,程让却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明明徐氏看着和善得很,可他每次见面都觉得背后蹿着一股凉意。

“伯母。”他老老实实喊了一声,站到一旁候着,就怕徐氏还有什么吩咐。

徐氏想通了便也不为难他,只道:“阿让你坐吧,来这不必拘束,你嫂嫂在京城家中可还好?”

说到正事,程让才不那么紧张了,回道:“陛下给大哥追封了将军,还赏赐了座宅子,大嫂如今就带着侄儿住那宅子里,江家派了护卫看着。”

徐氏点点头,不敢想像自己女儿到了那境地该怎么办。她隐晦地看了下程让,心里又开始摇摆不定。悔婚的名头不好听,可是……

程让眉间满是冷凝黯然,看得出来兄长的失踪对他打击很大。徐氏瞧着,心不由得一软,终归又把蠢蠢欲动的念头给按下去。

阿沅心思飘到了江芸香身上,其实江芸香过些日子和离再嫁也是可以的,只要不带走程家的孩子。她想,这样的命运对一个女人来说,太过残忍。

隔了不久,程让就告辞走了,如今他要学的东西很多,很忙,也就将练埙丢在一边了。

可是阿沅不行,每日吹一段已然成了她的固定课程。

徐氏叮嘱了两句让她不要太累,就准备去给林太守送碗酸梅汤,去去这六月的暑气。

“阿娘,”趁着阿娘还没走,她还是问道,“您是不是不想我和他来往?”

女儿太聪慧了也不好,徐氏捏捏眉头,想敷衍过去又怕女儿想太多。思来想去索性说开:“你也知道程家少夫人如今的境遇,阿娘不想你受苦。他……并非良配。”

阿沅明白阿娘都是为了她好,“可是,我们已经定亲了。”

徐氏勉强笑笑,将她面上的发丝拂开,多好看的小姑娘啊。白皙的脸蛋上,圆圆的杏眼清澈又无辜,直让人疼到心坎里去。

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真的要送到那一家去?

她舍不得。

“阿沅,我是你的娘亲,我只能为你考虑。我知道阿让是个好孩子,可我不敢将你交托给他。你明白吗?”

深沉细腻的爱女之心,如涓涓细流淌在心间。

阿沅敢打赌,阿娘私心里也许还庆幸当初没给程家大郎与阿姊定亲。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明白的。”她乖巧地应答,“我给阿让求了平安符,刚刚已经给他了。”

徐氏深吸一口气,被她的话堵得不上不下。都怪林尚,这么早给他们俩定亲做什么!酸梅汤也别想喝了,热死他算了!

等徐氏貌似淡定地走后,阿沅轻舒一口气,愉悦道:“绿绮你去厨房给我端碗酸梅汤来。”

酸梅汤是徐氏亲手煮的,原先阿沅一直喝不到,因为徐氏怕她身子寒凉,煮了汤加了冰就直接往丈夫和儿子那儿送,女儿一滴都别想沾到。

绿绮胆小,小声劝她:“姑娘,夫人不让您喝酸梅汤。”

阿沅很淡定,“把阿父那份给我端来,反正他今日是不可能喝到了。别加冰就行。”

看刚刚阿娘的态度,阿父今日就不可能讨到好,还想喝酸梅汤?阿娘又对她有愧疚,酸梅汤只能归她了。

六月盛夏天气,喝着酸梅汤看埙谱,喜滋滋。

晚间林太守在饭桌上说起了程将军升职一事,从从三品云麾将军升为正三品领军大将军。并且,陛下还力排众议给他封了个爵位——忠义伯。

且不论官职,以程将军的功绩,升官是迟早的,但爵位可是可以世袭的。

林家先祖还跟着穆国太|祖皇帝打过江山,最后被封了个定国公,世袭三代以后便降了爵。如今朝上的爵位一大半都是开朝时封的,都过了三代被降级,新增的寥寥无几。

穆国近年来无大功者绝不予封爵,也不知皇帝怎么想的。

第18章

是夜故人来,吹梦逐清州。

有个好爹就是好啊,阿沅边喝汤边感叹,就像林家先祖是定国公,现在她大伯父身上还有个忠定伯的爵位呢。

什么都不干,靠着祖先的恩荫就可以享俸禄,这等好事怎么就没给她碰见呢?

欸——生个男儿身该多好。

她心里的想法不着边际,面上倒还一派天真地听阿父讲话。

“……云麾将军的职位会由后面人顶上来,程家大概真的要搬家了。”林太守说着没忍住去看阿沅,小姑娘正悠然喝汤,没半点反应。

他心底“啧”了声,那程家小子到底是谁的未婚夫?程家还没搬家呢,他这每天担心个不停,结果他女儿跟没事人一样?

他看着女儿问:“阿让最近怎么样?”

女儿没反应。

“……”他咳了声,“阿沅,为父问你话呢。”

阿沅一惊,讪笑着放下汤碗,“他挺好的,就是忙。”

旁边徐氏慢悠悠看她一眼,道:“我瞧着倒是清减了些,也长个儿了,比阿沅高了一大截,都快赶上阿潮了。”

徐氏心里倒是真心疼这孩子,但每次心疼过后就是别扭,因为她更心疼自己女儿。

林太守对她的心思浑然不觉,一听“清减了”,赶紧道:“那夫人改日带些东西上门去看看,也算是我们林家的心意。”

徐氏伸向排骨的筷子停了一瞬,转而给林太守夹了一筷子他最不喜欢的芹菜。

阿沅在旁边看着差点笑出声来,看来阿父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又要便宜给她了。

林太守敢怒不敢言,心里只道,夫人最近脾气不定,莫不是女人的小日子来了?

一顿饭就在和谐友好的表象下吃完了。

阿沅回到自己房间里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怅然。

程让要搬家了,而她没办法在他身边。

他会有新的故事,新的伙伴,全新的生活。他的未来将光明璀璨,护佑着穆国的每一寸国土,不再仅仅盯着清州这一方山河。他是潜龙在渊,明珠蒙尘。

“你为什么叹气?”

阿沅下意识瞪大眼睛,抬头往房梁上看,只有黑漆漆一片。

晕黄的烛火随着气流摇摇摆摆,灯下的影子也在摇曳,脚边的白毛“喵”了一声,几步跃上了床榻。

院子里很安静,仿佛周围已经被隔绝,只有屋子里才有活物。

那声音锲而不舍地传来,“为什么叹气?”

有一点熟悉,阿沅恢复镇定,对着空气道:“无病呻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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